第十二滴毒
三天後,婚禮開始。
這一處的婚禮有緬泰老三國婚禮的習俗,舉辦婚禮要走非常多的程序,宋初把那些亂七八糟的繁瑣步驟一併給摘了,全由自己的心意來。
緝毒一隊來了六七人,偽裝成從中國來的親友。
蕭岩的任務是婚禮司儀,穿一身西裝,胸前插花,領結領帶,正苦逼地在一旁全文背誦司儀台詞。
大明負責錄像,當然是為了趁機捕捉關於伽蘇的信息。
岑晗負責掌控婚禮流程,布化全局。
季亦安站在鏡子前,一身黑色西服,剪裁精緻,肩線流暢利落,裡頭的白襯衫開了兩顆扣子,領帶系好後又被他扯開了,歪歪扭扭掛在頸上。
緝毒警除了在局裡活動時,平時很少穿警服,為了隱藏身份,他們大多都是穿寬寬鬆鬆的便服,季亦安衣櫃裡全是再簡單不過的純色短袖長袖,實在受不了這樣拘束著還帶領帶。
「行了行了,一會兒出去了再系吧。」他隨意地擺擺手。
季亦安撕下臉側的紗布丟進垃圾桶,結了層痂,沒剛擦開時那麼恐怖了,只周圍還有一圈紅。
劍眉,兩頰堅毅,眸色深黑,配上這一道傷,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宋初呢,還沒好?」他偏頭問。
這次還請來了一個專門負責婚禮妝的化妝師,不了解這次婚禮只是任務,出來拿捧花剛巧聽見他的話:「新娘子化妝慢點也是應該的!馬上嫁給你了新郎怎麼還這麼急呀!」
岑晗「嘖」一聲,等化妝師進去後才輕聲嘟囔:「還真把自己當新娘子了。」
話落在季亦安耳朵里,他對岑晗的感情是知道裝不知道,聞言淡瞥她一眼:「行了。」
「本來就是。」岑晗氣不過,「說起來,我們連她的真實底細都沒搞明白,說不準到時候叛變了呢……」
***
更衣室門被拉開。
聲音先傳出來:「是啊,連我真實底細都沒搞清楚,你們隊長不還是要娶我了麼。」
宋初一席婚紗,腰間收緊,不盈一握,鎖骨深陷,白皙得晃眼,後背開了條岔,但沒露出那傷口,可以看到那上面緊緻又瘦削的皮膚,弧度優美。
面上精緻的妝,淡粉的唇色淡化了她平時五官的攻擊力,只是眼尾散開一點墨色,舉手抬眼間,滿滿的風流意味。
她站在那,似笑非笑,像是挑釁。
岑晗哽了下,出口:「為什麼娶你你心裡清楚。」
宋初握著捧花的指尖輕輕撥動,然後直接把花丟給身後的化妝師,雙手提起裙擺,朝季亦安懷裡撲過去。
她的背影稜角分明,被霞光徹底照亮,分不清是奔赴一個希望,還是奔赴一個更深的黑暗。
季亦安被她撞得後退兩步,雙手下意識摟住她的腰。
一低頭就看小姑娘雙眸亮亮地看他,下巴搭著他的胸膛,甜甜地喚:「老公!」
季亦安明知她是故意氣岑晗,可也不免被那清脆又纏綿的一聲「老公」喚得心口一頓。
岑晗面色已經徹底黑了。
她一個在警校那種環境下長大的姑娘,完全不敵宋初這種妖精。
季亦安鬆開放在她腰間的手,散漫地站直了身體,輕咳一聲:「頭紗呢。」
「我這麼漂亮,戴那玩意兒幹什麼。」宋初一聳肩,仰著頭大剌剌盯著他看。
而後發話:「你這個傷,得處理一下。」又湊近他耳邊,把聲音壓到只兩人聽得到,「當心被毒販認出來是槍傷,就解釋不清了。」
季亦安偏過頭,從鏡子裡又看了眼,宋初說得沒錯,這次要做好萬全準備。
「我再貼個紗布吧。」
宋初輕笑:「我來。」
***
季亦安被宋初拉進化妝室。
「坐這。」宋初朝椅子抬了下下巴。
「你要幹嘛?」季亦安皺眉看著她的動作,宋初拿起一支化妝刷,手裡是一盤季亦安非常陌生的玩意兒。
宋初拿化妝刷蘸了兩下,俯身靠近,食指拇指鉗制季亦安的下巴,把他抗拒的臉拉過來:「別動。」
那是一盤遮瑕膏,宋初嫻熟地拿刷子在季亦安側臉上抹勻。
雖然不能把那道痂都給蓋住,至少能遮掉周圍的泛紅皮膚,粗粗一看倒也不像先前那麼狠戾了。
「差不多就行了。」季亦安在宋初第三次拿刷子往他臉上抹時終於忍無可忍地偏過頭。
宋初輕笑,捏過他的下巴強硬地轉過來,而後左右看了圈。
她坐在化妝檯上,上身微微俯下,禮服是低領,季亦安平視就能看到一片雪白的胸口,他移開視線,向上,落在宋初臉上。
宋初睫毛撲閃噙著微妙的笑意,瞭然地勾唇,似笑非笑道:
「季隊長,假正經啊。」
季亦安嗤笑,索性也不收著視線了,直白地朝她胸口看了眼:「所以呢?」
「見過更好的嗎?」宋初問。
「沒有。」季亦安誠實回答。
宋初揚眉:「是沒見過別的女人的,還是沒見過比我更好的?」
「前者。」季亦安直視她,「警校里沒這種。」
「哦?」宋初對這個答案是詫異的,「出了警校呢,也沒見過?你們不是有去酒吧掃毒的時候嗎,那兒不多麼?」
「我沒看。」
「啊,原來是只看我的。」宋初笑得更加愉悅了。
季亦安懶得理他,直接推開她走出去。
剛才那句「沒有」不是撒謊,但選擇「前者」卻是撒謊。
大學時跟著緝毒小隊實習,經常去酒吧、KTV一類地方,季亦安行得正,也沒刻意收著視線,就算都收著也沒用,有時候吸嗨了,一推開包廂門進去,全身赤/裸的都有。
宋初,是他見過最好的。
季亦安一走出去,岑晗就湊上來,看著他的傷口不滿道:「怎麼直接往上糊,那種化學品……」
「都結痂了感染不了。」宋初跟著走出來,「心疼你倒是自己想辦法啊。」
宋初的咄咄逼人,跟她那邪門功夫一樣,受不了絲毫委屈,直接撞上槍口,三言兩語傷人於無形。
媽的。季亦安夾在兩人中間,內心咒罵一句。
宋初撒完無名火,拍拍屁股就走,把爛攤子留給季亦安。
岑晗:「她這什麼脾氣呀,都不能說了!」
季亦安捻著眉心,煩躁地瞥她一眼:「人不能說,你就少說點,一警察廢的著跟小姑娘置氣麼。」
***
「岑晗,你也就消消氣吧。」大明拿著攝像機到處亂拍,「這大喜的日子呢!」
「大喜什麼大喜!」岑晗憤憤,看著不遠處挽著手走過紅毯的兩人,眼圈都快紅了。
她一被調過來就是在季亦安隊裡,喜歡他整整兩年,也知道他性子粗,很多時候都不能估計到女孩的想法。
但她漸漸發現,季亦安當真是沒發現麼,他只不過是用默不作聲的態度逼她放棄罷了。
剛才他那句「一警察廢的著跟小姑娘置氣麼」。
他眼裡,她岑晗就是個警察,宋初才是小姑娘。
宋初的請柬幾乎發到了所有人手裡,所有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了,賓客坐了滿滿一片戶外場地。
蕭岩拘謹地戴了副眼鏡,他有個毛病,一在人前發言就緊張地嘴顫。
「宋、宋宋宋初,你願意不管嫁給身旁的男士做、做做為你的妻子,啊不,丈夫,永遠敬他、愛他……」
宋初內心翻白眼,直接打斷他的話,仰頭,陽光灑在她臉上:「我願意。」
蕭岩掏出小手帕擦汗,被宋初打斷後狀態更差,飛快地抬眼看了下底下烏泱泱的人,瞬間腿更軟了。
「季亦安先生,你,你願願意娶你身邊的女士作為你的妻子,永遠敬她、愛愛愛她,呵呵、護保護她一生一世嗎?」
季亦安等他磕磕巴巴說完。
視線始終在宋初臉上,逆著光,把本就分明的輪廓切割得更加深邃堅毅,喉結拉出的弧度簡直殺人不見血。
「我願意。」
聲音沉著,嚴肅而莊重。
那道聲音,劈開無邊無際的黑暗,同時驅散宋初心頭的陰霾。
***
「親一個!」、「親一個!」
哄鬧的聲音起來得莫名其妙,這是在他們原定的流程中不存在的。
宋初的嘴角一點點勾起,帶著戲謔的眼去看季亦安。
這男人穿西裝可真他媽帥,她心間一動,冒出這個念頭。
宋初乾脆利落地踮起腳,雙手圈住季亦安的脖子,用髮髻擋住台下的視線,近距離地沖他揚眉。
「配合一下?」
「嗯。」
宋初直接吮住他的嘴唇。
那個吻也同樣乾脆利落,半點沒有纏綿,宋初尖利的牙直接咬上他的嘴唇,滿意地舔了下他下唇漫開的血腥味。
她笑得像偷腥成功的貓,撤了嘴,卻仍然環著他脖子,底下看上來仍然在親。
宋初含混地笑,不懷好意。
「季隊長,真是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