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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圈大揭秘

    寧城只迎來了短暫的晴天。

    颱風「蝴蝶」過後,帶來了一股低氣壓,連著一周一直在下雨。

    黑色的賓利停在青羅灣懸崖上,越臨近海邊,暴雨就越大。

    懸崖底下,十幾艘遊艇沒日沒夜的交班搜索,已經這樣過了足足半個月。

    領頭的搜救人員毛磊結束了今天的工作,但他遲遲不敢上岸,心裡打著鼓。

    又什麼都沒找到。

    毛磊已經找了十五天了,這十五天他們整個搜救隊伍每天倒班,只睡四小時,到了今天實在是極限了。

    甚至至今為止,毛磊都不知道他們要找的是什麼人。

    每次一跟那位叫何文方的負責人問起來,對方總是忌諱莫深的模樣,只讓他們專心找,其餘不要多問。

    毛磊好幾次都想告訴他,如果是找人的話那就別找了,放棄吧!

    從青羅灣懸崖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又是在最惡劣的颱風天,幾乎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性。

    只是他拿了人家的錢,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

    而且何文方的那個大老闆,甚至比他們睡得時間還少。

    看起來年紀輕輕的,但仿佛把魂都丟了半個,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一日比一日讓人膽寒。

    毛磊自從見到這個大老闆第一眼開始,就從來沒看到過他休息。

    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只要毛磊一睜開眼,就能看到他站在青羅灣的懸崖上。

    他活了大半輩子,沒見過這麼毫無生氣的人。

    仿佛人已經死了,只有一具身體在機械性的活動。

    帳篷內,何文方懷著忐忑的心情開口:「葉總,今天……也沒有找到二公子的下落。」

    葉珩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明天繼續找。」

    何文方咬咬牙:「葉總,搜救隊的隊員已經到極限了。十五天都沒有找到人,二公子應該是……」

    「我說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話音剛落,駐紮在青羅灣懸崖上的臨時帳篷猛地被掀開,王敏紅著眼眶:「葉珩,你適可而止!」

    葉珩看都沒看他一眼,何文方見狀,嘆了口氣。

    自從知道唐明奚出事之後,王敏就不止一次找過葉珩的麻煩。

    這位大小姐不知道為何就認定了是因為葉珩選擇了唐諾,才把唐明奚逼到跳崖的。

    一視同仁的仇視起葉珩與唐諾來。

    起初她找人來大鬧了一通,把葉珩罵的狗血淋頭。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把葉珩得罪透了之後,葉珩竟然也沒有責怪她,只是聽她罵完了之後,把人完好無損的送了回去。

    何文方知道王敏的大小姐脾氣,真要論起來,除了唐明奚治得了她,寧城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所以他一貫攔不住她。

    「你還要發什麼瘋?小奚已經離開這麼多天了,你到現在都不給我們一個交代嗎?!」

    沒見過人死之後不發喪的,葉珩已經瘋了嗎?!

    王敏在得知唐明奚死訊的時候,簡直是天崩地裂。

    她不明白為什麼前幾天才見過面,約好了去看音樂會的好友,只是三天不見,等來的就是死別。

    微信聊天界面還停留在兩人討論去國外的酒莊的計劃。

    明明他也在期待著未來,為什麼會有勇氣從那麼高的懸崖上一躍而下。

    「唐明奚沒死,我沒有必要給你交代。」

    王敏氣極反笑:「沒死?是從十幾米高的懸崖上跳下來沒死,還是在颱風天的時候卷進海浪里沒死?葉總,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就做遲來的深情比草賤,你現在來裝深情給誰看?!你以為多撈幾天就能找到小奚嗎?我告訴你青羅灣的海域有多深葉總,您讀過書吧?知道一百多米有多深嗎?你知道他不會游泳嗎?!」

    最後一句,王敏已經吼出聲了,她胸口起伏的很劇烈,眼眶也紅了一圈。

    「你覺得這樣自欺欺人有意思嗎?如果你真的真的還有一點點愛他,我拜託你讓他至少走的體面一點。」

    王敏一閉上眼,淚珠就滾了下來,想起唐明奚之前還捐贈骨髓的事情,便提了一句:「就當是替你妹妹還他一個恩情可以嗎。」

    葉珩似乎回過神,像個提線木偶一般,臉上帶了幾分困惑,張了嘴:「什麼意思?」

    王敏沒料到葉珩是這個回復,心中有幾分詫異,他難道不知道嗎?

    葉珩的神情不似作假,他茫然的想,什麼叫替葉月還一個恩情?

    一瞬間,他的心臟仿佛被一隻手狠狠地抓住,有些害怕知道接下來的真相。

    王敏張了張嘴,遲疑地開口:「小奚在今年三月份做了骨髓捐贈你不知道嗎?你以為RH陰性血是地里的大白菜嗎,你找了幾年都沒匹配上的骨髓,唐諾隨隨便便就找到了?」

    帳篷里陡然安靜下來。

    「轟——」的一聲。

    葉珩感覺自己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雙耳被嗡嗡的耳鳴聲充斥著,眩暈的感覺幾乎讓他站立不穩。

    王敏是什麼意思?

    唐明奚給葉月捐贈了骨髓?

    唐諾找到的骨髓是唐明奚捐贈的?

    為什麼?

    他不是不願意嗎?

    他不是……他不是恨著自己嗎?

    葉珩的表情稱得上是茫然,仿佛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該怎麼說。

    他好像,又一次誤會了唐明奚。

    葉珩的表情因為胸腔過於巨大的痛楚而顯得有幾分扭曲,他緩緩地坐在凳子上,不知道該如何排解這鋪天蓋地的絕望和痛苦。

    「葉珩你要是真有點良心,你就放過小奚吧。」

    王敏的語氣無比的疲憊:「他這一生沒有做太多的壞事,不應該受到這些懲罰。」

    她抬起頭,看到葉珩此刻的樣子,忽然頓了一下。

    男人的精神狀態像是已經瀕臨崩潰,臉色恐怖的像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可怕的讓王敏接下來的話都卡在了喉嚨里。

    過了好久,王敏才聽到自己的聲音。

    「有時候我真的不能理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既然你那麼愛他,為什麼當時要選擇唐諾?你爭那一口氣有什麼用呢?你現在得到你想要的結果了嗎?」

    「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對你有多失望,才會選擇寧可跳海都不原諒你。」

    「你真的一直在讓他傷心。」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王敏說完這句話,覺得對葉珩也無話可說了。

    畢竟葉珩的狀態實在是太奇怪了,似乎就像是一個被信念強行支撐起來的空殼,一旦信念破碎,下一秒就會碎成齏粉。

    葉珩不知道王敏什麼時候走的,他閉上眼,也不知道自己臉上什麼時候布滿了淚痕。

    男人雙手都捂著臉,背脊仿佛被巨大的絕望深深壓彎。

    他一遍一遍的回憶起唐明奚跳海的場景,就像給自己一遍一遍的判下凌遲。

    為什麼不是他死?為什麼沒有和他一起死?

    他真的不想活了。

    他一輩子沒經歷過這麼刻骨銘心的感情,不明白情竇初開的年紀愛上的人,為什麼會對他那麼狠,會寧可死也要逃離他身邊。

    如果唐明奚真的恨他,那他的報復前所未有的成功。

    -

    唐明奚跳海之後的第二十天,搜救隊伍撤出了青羅灣。

    只剩下葉珩一個人還不死心,每天都會在懸崖底下的海域轉一圈。

    但所有人都知道,唐明奚不可能生還。

    最後連唐雲都放棄了,閉門不出,將自己關在房間裡,誰也不見。

    葉珩還是不願意為唐明奚舉辦葬禮。

    不管誰來問,他都一口咬定唐明奚沒死。

    死了會見到屍體,只要沒見到屍體就是沒死。

    葉珩就像是找到了支撐自己唯一的信念,不停的告訴自己還有希望的。

    時間就這麼匆匆的流逝,兩個月之後,葉珩重新回到了明奚公館的。

    唐明奚離開他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不敢踏足這塊地方。

    明奚公館內所有的物件都按照唐明奚離開前的模樣擺設,仿佛靠這樣虛假的景象,就可以麻痹自己真相,營造出一種他還生活在公館內的假象。

    葉珩照常做一日三餐,只是不再去敲開唐明奚的臥室門。

    飯菜放在桌上,他沉默地坐著,等它從熱到涼,然後再用微波爐加熱,直到深夜。

    他好像活在了一個自己編織的巨大幻想中,誰也無法將他叫醒。

    九月十五號,葉月進入了無菌倉,完成了骨髓移植手術,手術非常成功,幾乎沒有任何排異反應。

    從無菌倉出來的那一天,葉月的心情很好,胃口也好了不少,葉珩在她身邊安靜的聽著,小姑娘把自己未來想吃的東西全都羅列了一遍。

    最後,她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我能跟明奚哥一起去吃嗎?我們可以一起去吃,我攢了很多的零花錢。」

    她似乎很害羞,像是猶豫了好久才問,甚至連問一問唐明奚今天怎麼沒來看她都不好意思。

    葉月太小,不明白外面的世界發生了什麼。

    她一醒來就是四四方方的白色病房,每日都做著一個擁有健康身體的夢。

    以前是想和哥哥一起去吃火鍋,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貪心起來。

    又想和哥哥還有明奚哥一起去吃火鍋。

    葉珩的身體就像大理石一般僵硬著,面對葉月內斂神情,他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葉月手裡緊緊地握著新買的手機,曾經被病痛折磨的蒼白的臉色有了一絲血色:「明奚哥是不是在忙啊?哥,你有他的聯繫方式嗎,我想加他。」

    時間就像是靜止了一般。

    過了很久,葉珩才從嗓子裡擠出了一句,聲音乾澀無比:「好。」

    -

    再一次進入唐明奚的房間,葉珩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冷靜很多。

    他的臥室充斥著淡淡地甜香,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葉珩害怕自己進入的次數太多,打開房門會讓這股甜香消失在空氣中。

    因此他無比謹慎,小心翼翼的保留著唐明奚留下來的任何東西。

    他走的時候,連自己送給他的紅色寶石胸針都沒帶走。

    孤零零地躺在床頭柜上,折射著一縷陽光。

    葉珩在床上坐了很久,回憶起跟唐明奚相處的一點一滴,心臟便開始密密麻麻的疼。

    那把鈍刀又在凌遲一般割裂他的身體。

    沒來得及告訴他帶胸針的樣子很好看。

    忘記多誇他今天穿的衣服也很好看。

    想到很多礙於面子沒對他說的話,悔恨的情緒一點一點爬上他的心臟。

    葉珩垂下眼睫,有些偏長的劉海遮住了表情。

    他靜坐了很久,才在唐明奚房間裡找到他的手機。

    一個多月沒充電,手機早已自動關機。

    葉珩充上電之後,開機屏保是唐明奚拍的一棵聖誕樹。

    圖庫中都是他的自拍,有發給葉珩看過的,也有他沒看過的。

    葉珩切換到微信界面,顯示唐明奚的微信帳號有一個新的好友,正是葉月。

    通過葉月的好友申請之後,葉珩明知道自己應該放下手機。

    可鬼使神差一般,他點開了跟自己的聊天記錄。

    永遠停留在了去年十一月。

    朋友圈跟聊天時間差不多,去年十一月之後,唐明奚便不再更新了。

    想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曾經對他有所圖謀,或許已經對自己失望至極。

    葉珩往下翻了幾個月,一目十行的看著。

    原本沉默的表情忽然湧現出幾分難以置信的情緒。

    拿著手機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已經三小時零五十四分鐘沒有跟葉小珩說話了,然而他本人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看來一定是女愛豆太漂亮了才會看得目不轉睛吧,瑞思拜:)】

    [僅自己可見]

    【啊啊啊啊啊為什麼我的初吻一點都不浪漫啊!!葉珩給爺死!!TvT】

    [僅自己可見]

    【嘿嘿。偷拍一張買地瓜的葉哥。】

    [僅自己可見]

    【世界上真的會有男人請老婆在家看電影的嗎(黃豆疑惑)?我要求離婚不過分吧?】

    [僅自己可見]

    【他好煩啊。】

    [僅自己可見]

    【好難過,煩死了,葉珩是個無敵笨比。】

    [僅自己可見]

    【葉小珩送的一看就很貴的生日禮物,表現還不錯!】

    [僅自己可見]

    【餘生和葉哥瞎幾把指教吧[結婚證]】

    [僅自己可見]

    ……

    每一條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幾乎全都和他相關。

    他有那麼那麼多的,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如今從無人知曉的角落暴露在他眼中。

    僅自己可見的最後一條朋友圈,是今年二月份。

    他們在宴會上大吵了一架,唐明奚扔掉了他的求婚戒指。

    可是照片中。

    唐明奚的手背白皙乾淨,素戒嚴絲合縫的戴在他的無名指上。

    葉珩像是當頭一棒,連呼吸都凝滯了片刻。

    下一秒,他的眼淚沒有過渡,直接大顆的砸在手機上,模糊了一片。

    唐明奚原來有想過和他過一輩子,他原來也構想過他們的未來。

    只是這一切都被他親手毀了。

    這個事實幾乎摧毀了葉珩所有的理智。

    葉珩的胸腔忽然疼得無法忍受,他緩緩地蜷縮著身體,死死地將手機扣在懷中,身體劇烈的顫抖著。

    「唐明奚……」

    葉珩緊咬著牙齒,從齒縫中擠出這三個字。

    光是念他的名字就已經快要心碎,支離破碎地啜泣。

    「唐明奚,你不能這麼對我。」

    「你不能就這麼扔掉我。」

    「我真的……」

    「真的……很想你。」

    回答他的,只有一屋的寂靜。

    葉珩在無人的房間內中泣不成聲,哽咽欲絕。

    他想起今後的漫漫歲月,不知該怎麼熬,也不知該怎麼過。

    想起這輩子和唐明奚的緣分竟然如此的短暫,那並不多的回憶,竟要陪他走過剩下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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