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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憶》第二冊
進發。
我們四人追隨著嚮導,在無人煙的山嶺中行走了一夜,沿途還是和平常旅行似的悠然自
得,向那位嚮導問東問西。他那時真像一位大軍統帥一樣,總是笑而不答。他不告訴我們要
走多少路;到甚麼目的地;幾時可以走到,我們除在兩三處喝了一點泉水,吃了少許餅乾外,
他不顧我們的疲勞和饑渴,不讓我們休息,一個人走在前面,催著我們急走。第二天近午,
我們望見前面的海面,他才休息下來,向我們說,前面是“甲子港”,再上前去,我們將要分
開走,要表現得我們五個人毫無關係。但各人互相照顧,不要失去聯絡。到了市鎮上,我將
要走進一家熟識的店鋪,你們也陸續進去,不要出聲,一切由我交涉,自然有人出來招待。
昨晚到現在,我們走了一百多里小路,幸好都平安渡過,現在到市鎮上去,一切更要注意!
我們都笑著說:一切聽你指揮。
我們放慢了腳步,裝著普通旅客模樣,先後進入了甲子港,這個海濱市鎮,完全是個漁
港,市鎮上儘是魚產品。海港中停泊著大小的漁船,海灘上則曬著各式的漁網。不僅各戶門
楣,以魚蝦蛤貝等作裝飾,多數婦女們,從頭至腳,也以魚蝦蛤貝等作裝飾品。這個鎮上,
沒有民團,也沒有警察,除了有些大魚販操縱市場外,似是一個無人管理的世外桃源。我們
四個奇異的客人,依照嚮導的話,走進了一間海邊的店鋪,看著正在那兒和店老闆談話的向
導的眼色,坐在一條長凳上,像普通的顧客一般。隨即由那位嚮導引我們到店鋪後進的樓上,
他向我們說:你們就在這裡休息吧!這位店老闆很怕事,不願留你們在此過夜。他即將送茶
飯來,你們不要下樓。我去找船,船找好後,你們就上船去。
我們四人並未完全遵從嚮導的囑咐守在樓上,飯後,我們單獨的去市鎮上溜達,曾看見
那位嚮導正和漁船上的人在飲茶談天,一會又蹲在沙灘上和另一些漁人交頭接耳,近黃昏的
時候,嚮導回來了,他說:船是找好了一條,船資一百大洋,午夜開船,直駛香港。他表示,
他對於漁船的情形,並不清楚,還要去繼續打聽。我們這些急於要逃走的人,不管許多,就
將一百元船資派人隨同嚮導去交給那位船主,並催他趕速準備啟程。
天黑時,我們四人更是毫無顧慮的在海灘上蕩來蕩去。那位嚮導很著急的跑來對我們說:
我找錯了船,那是一隻海盜船,船老闆已偵知你們是大軍官,一定帶有金銀財寶,可能在海
上謀害你們,決不能坐!我現在才弄明白,他一面指著海上的船輕聲說:你們看!這面的都
是漁船,那面的少數幾隻,便是海盜船。
我們立即決定請他另雇一隻漁船。不一會船雇好了,但嚮導堅要去向那海盜船的老闆,
討回所付的一百元定洋。可是我們不願他這麼做,我們要他催促新雇的漁船,準備一切,盡
早開行。並要他故意去和海盜船老闆攀談,說我們今晚因事不走了,改在明晚走。使海盜不
知道我們的實情。我們還囑咐嚮導為他的安全計,最好他明早離開這裡,那一百元丟了就算
了。這樣安排之後,我們便在十時左右,踏上了那隻新雇的漁船,船伕解纜,駛向香港。
其他同志們所採取的逃難途徑,多少是和我們相似的。不少逃難的同志,也是經甲子港
逃往香港,再轉各地。我軍因被敵人沿途截擊,並銜尾追逐;賀龍部全被繳械,葉挺部的少
數殘部逃到海陸豐,與農民隊伍合流了。周恩來、譚平山、賀龍、葉挺、劉伯誠、郭沫若、
惲代英、林祖涵等也在這一兩天內先後離開部隊,從海上逃向香港上海。至此,轟轟烈烈的
南昌暴動,就這樣悲慘的結束了,它所剩下的,即是我前面所說過的,被隔離在三河壩的朱
德部,還在那裡繼續掙扎;這也可以說,是南昌暴動所遺留下來的一點沒有被撲滅的火種了。
①南下廣東的路線曾有兩種主張,甲、由鞍東撫州瑞金線入東江,即暴動軍所採用的路線。乙、由樟樹
吉州贛州線,即系沿翰江的大路,周逸群曾有此主張。見一九六四年英文中國季刊第二期C.Martin Wilbur
所作《The A射s of Defeat》文中之周逸群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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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憶》第二冊
②郭亮陳蔭林等兩湖農運工作人員曾有此主張,當時他們的聲音顯得不夠響亮,故也沒有見於文件的記
錄中。
③據《蔡廷鍇自傳》(一九四六年十一月香港自由旬刊社出版,上冊第二二〇頁)敘述此一事件時,僅
謂將范孟聲等共產黨員,給資遣散。但范孟聲從此即告失蹤,亦屬事實,究竟那一說法確實,作者也無從證
明。
④所謂 AB 團是那時國民黨在江西一個反共產主義的秘密小組織,由蔣介石所委派的整理江西省黨務特
派員殷錫朋所領導,據曾參加此秘密組織的人說,那時為了團結在江西的反共人士,殷錫朋發起組織所謂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