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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色妥了一個新的住所。劉少奇夫婦已被派往內地工作去了;從此,我也不知道這位共事多
年的密友的行止。一別近十年,直到一九三七年,我們在延安重逢的時候,他已是中共白區
秘密工作的巨星,也是我們老友中寥寥無幾的人物之一了。至於他的太太何葆貞,自從那次
分手以後,不久便被國民黨殺害。許白昊的太太秦怡君仍和我們夫婦住了一個短時期,也被
派到內地工作去了,後來她因所受刺激過甚中途離開了黨。我們同住在那個招待所的同志們,
就這樣各奔東西了。
我們夫婦搬到北京路附近一個商業區的里弄房子裡。這個區域很少政治人物的蹤跡,距
離中共的各機構也很遠,比較安全。中共中央僅有一個交通員知道我的新住址,他也是我與
中央間的唯一橋樑。項英是我的密友,常到我家裡來。我們之間有一種“互助公約”,即是遇
到有被捕危險之時,儘先互相通知互相援救。我們夫婦很喜愛這所新居,準備就在那裡安定
住下來,做一名“亭子間的作家”。
不料我們在那個新居住了約三個星期,又因一項意外事件,不能不再度搬移。有一天下
午二時,項英匆匆跑來告訴我,兩個鐘頭以前,上海區委書記羅覺在他的秘密辦公處被捕了。
這個突然發生的意外,可能是我們內部有奸細告密,有波及整個中央機構的可能石我的住址
雖只有一個交通知道,但他是新進同志,如果他被捕了,難保不泄露出來。項英恰在那時找
好了一個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新住址,他要我們夫妻暫時在他那裡躲藏起來,等情況弄明白了
再作計較。我們到達項英的新住址之後,他就出去打聽消息。
當天晚間,項英回來又告訴我們,羅覺的被捕果然是由於奸細告密,而且牽連極廣,據
捕房的消息,今早有一個能說德語英語的漂亮女性,自動去找捕房政治部的負責人告密;她
自謂她手中有三百五十多個共產黨員的名單和地址,其中多數是參加南昌暴動的人物;只要
捕房答應給她一張出國護照和五萬元美金,讓她到她所願意去的國度,並替她保守秘密,她
就可交出來。她願意先報告出羅覺的地址,要捕房立即去逮捕,以證明她所說的話是真實的,
此後,雙方再履行條件,完成這樁買賣。捕房依照她的話行動,果然抓住了羅覺。
項英還說到捕房如有逮捕同志的行動,中央大致能在半小時之前獲得消息,因而避免了
不少的損害。但這次羅覺的被捕,事前毫無所知,現在中央已經查實了,那個告密的女人,
便是賀芝華;正在設法將賀芝華手中的名單奪回來,並消滅這個告密的“口”。我聽了項英這
個驚人的報告,曾慨嘆的向他追述一段關於鄧演達、章伯鈞等在武漢時期懷疑賀芝華的忠誠,
甚至企圖將她當作張作霖的偵探來槍斃的住事。可惜周恩來沒有接受我的忠告,仍然信用何
家興、賀芝華這對寶貝夫妻,以致釀成今天的大禍。
我和項英曾就這件事作竟夜的長談。他說起許多連我也不完全清楚的事。他指出中央的
秘密工作做得很壞,而且對保密工作也不夠重視。現在機關龐大,數目又多,開會的次數頻
繁,占時又久,往往十幾人聚在一起開上半天的會。文件增加了,傳遞的手續又非常煩復,
那裡像是地下工作,簡直是官僚的排場。就像賀芝華這樣一個不重要的職員,手頭竟積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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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憶》第二冊
百五十名以上的黨員名單,這是過去從來沒有的事。以往從陳獨秀起這類重要的負責人,也
不會知道這樣多同志的姓名和住址。現在,不僅發現了賀芝華一人是奸細;許多新進的同志,
多未經過考驗,就參加機密,也是萬分危險的。
項英認為中共的組織之所以沒有遭受更重大的摧毀,主要是敵人工作效能不夠;而周恩
來所做的情報工作的成效,也是原因之一。他詳述周恩來情報工作的內容。一九二七年四月
十二日清黨以後,我們有些同志偽裝反共,混進了陳果夫所主管的反共特務機構,其中有三
個同志竟擔任陳果夫機構中的秘書、科長等重要職務,李克農就是其中之一,因此,陳果夫
逮捕同志的機密,大多事先為我們所獲悉,但日子久了,陳果夫就由懷疑而開始肅清內奸;
那些隱藏的同志只好溜之大吉。從此,我們在國民黨特務機構中的內線工作就失靈了。
周恩來自南昌失敗後重返中央,繼續主持情報工作;他主要是指導顧順章的特務部,進
行租界捕房的情報工作。顧順章原系青幫的活躍分子,憑他的精幹,建立了各種情報線索。
捕房方面每逢有逮捕中共黨員的行動,他用賄賂的方法,往往在行動的半小時或一小時之前
就購得消息。這次羅覺的被捕,顧順章事前不知算是情報工作最大一次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