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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和副隊長帶著八個隊員藏在屋內把守前後門。
飯後,特務隊長在徵得我們的同意之後,下令出發,預定在拂曉前到達目的地。在行進
中,隊長帶頭,副隊長殿後,我們則走在中間,沿途不說話,不吸菸,嚴防為敵人所發覺。
在沒有月亮的黑夜裡,我們這一隊人,從村莊後面的小路,走過滿布松林的小山岡,為
了遠離村莊和敵哨,我們必須要繞道走,有時走山岡小徑,有時走曲折的田畦,聽不到狗吠,
我們一意急行。
我此行的心情,輕鬆而又愉快,和我在南昌暴動失敗後,夜奔甲子港的狼狽狀態,恰恰
相反。我覺得我此後的生活是改變了,用不著提心弔膽嚴防暗探的追蹤了。我面前這十個敏
捷矯健的游擊武士的英姿,使我想起明早將要會見上萬個同樣的人物,我將和他們一起奮鬥,
我為此感到驕傲。
我這個不慣於行夜路的人,越走越覺得我這雙腳有些不濟事。我在黑夜中急行,高一腳,
低一腳,有時腳被石塊打著發痛,有時跌跤,我用盡氣力還不免掉隊幾步。走在我後面的隊
友,老是鼓勵我不要掉隊,甚至輕輕的哼出一首掉隊歌,其中一句我記得是:“掉隊的人兒,
哎喲喲!不怕羞!”我不甘落後,決心鍛鍊自己能和他們一樣的矯健。我雖滿頭大汗,走上坡
道時還有些喘氣,但我咬緊牙關,竭力趕上去。這一整夜的行程,我們中途只休息過一次,
並用缸子在一個小溪中汲取了一點水喝。高大個子的陳昌浩有較多的體育鍛鍊,也要費盡氣
力,才勉強跟得上。特務隊長曾向我表示,他知道初走夜路是件辛苦的事,但我們如果耽擱
了,就要準備和民團開火。我鼓起勇氣,請他放心,我會努力跟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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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憶》第三冊
天微明——這是一九三一年四月九日,我們的隊伍才放慢腳步,隊長選擇了適宜休息的地
方,要我們解下包袱,多休息一會。他指著前面一座高山告訴我們,那時木蘭山,高橋區就
在那座山東面腳下,我們已經走出了民團的防地,前面那座小山岡上,就有我們的哨兵,到
黃安獨立團團部則還有十里的路程,昨夜我們所走的路,按大路計算是八十里,但我們彎彎
曲曲的走小路,約計有一百二十華里。
這最後的十里路,我們可走得慢了,而且時走時歇,隊長也不再督促了,全隊行進的速
率都隨著我的腳步為轉移。我拖著沉重的腳步,好不容易的向前移動,快到八點鐘了,我們
才走到山窩的一個小祠堂內,這裡就是獨立團的臨時駐地。
獨立團團部的人們,圍攏來歡迎我們,但我已沒有精神和他們周旋,我趕緊解脫我的鞋
襪,看看我的雙腳,使我自己也為之驚奇,原來兩腳已布滿了水泡和由鞋帶子所勒成的血漬
印。我的同志們看見了也只有把我當作傷兵來服侍,忙著讓我吃東西和休息。這個團里只有
徐政治委員是在一九二七年武漢時期會見過得,他除了為我介紹這個團的王團長和徐政治部
主任以外,並安排我有幾個鐘頭的休息時間。這就是我踏進鄂豫皖蘇區的起點。
第二章 初次 參加游擊戰
我一踏進這個蘇區的邊緣,就參加了游擊戰。初次參加游擊戰的情景,我至今記憶猶新。
一九三一年四月九日近午,團部的大廳里有二三十個人在聊天;長官與士兵雜坐著,毫
無拘束的談笑。他們彼此互成同志,對於長官則在“同志”之前加上一個官銜。他們的總稱
是“紅軍戰士”。官長和士兵的服裝是一樣的,使人分不清那一個是長官,那一個是士兵。獨
立團官兵的服裝不及特務隊的整齊。官長和士兵起居飲食都在一道,待遇也是平等的。他們
這種同甘共苦的生活,滋生了他們活潑與樂觀的團結精神。先我起床的陳昌浩,已在大廳里
和他們高談闊論了。他們想知道鄂豫皖蘇區以外的情形,特別對於我們這兩個新來的人,大
感興趣。我聽見有人問陳昌浩說:“國濤同志不是機會主義嗎?”陳說:“這是早就過去了的
事。”並告以現在我是中央最高領導人之一,兼軍事委員會的主席。他要他們稱我為“主席”,
一切聽從我的指揮。他自己也自我介紹,說他初從蘇俄返國,任少共中央委員;此來是擔任
少共鄂豫皖區中央分局的書記。但他自己則不僅注意青年工作,對游擊戰爭亦極感興趣,而
且身體強健,曾受過一些軍事訓練等等。
我起床後步入大廳,間雜在他們當中坐著,全廳的視線都集中到我的身上來。王團長為
我一一介紹,並告訴我那個護送我們來的特務隊,是直屬軍委會的,不過現在撥給他指揮,
現在已到別處去休息了,並且已經分派他們新的任務。我請他代我嘉獎他們,並向在場的人
說:“這裡許多同志,都是我的老戰友,我初來,許多事要學習,請隨便告訴我一些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