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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富戶的錢糧沒收過來,發散給那些傲傲待哺的貧民罷了。
洪江會起事逼近了,紀律也宣揚出來了。所謂“三刀六眼氣”,是洪江會圈子裡一種早
已訂下的嚴重處罰,那是說,誰要背叛了洪江會,或者違犯了它的重要會規和紀律,就要被
刺上三刀,並且要現出六個眼來;即每一刀要有一個進的眼和一個出的眼。這種幫會的制裁
辦法雖然從未聽見真正實行過,但其殘酷性足以嚇唬鄉下人,也能藉之維繫其本身團結,作
用是很大的。
洪江會更將它的黨徒按照部隊的形式編組起來,鄉村地域的區劃,每十個壯丁編成一個
最小的單位;由洪江會的大頭目就十人中指定一人做什長來統率。十個什長之上指派一個百
總;十個百總之上指派一個千總;千總之上還有統領等名稱。起事前這個區域裡洪江會的大
頭目覺得黨徒眾多,一切似以準備就緒,又因秘密泄露,乃決定突然發難。發難的日期是非
常秘密的,一般人事先毫無所知,官廳方面當然更不知道。那天上栗市驚慌到來的時候,即
是洪江會的頭目們正在下達集合的命令。這個命令的要點,大致是指示各什長、百總和千總
召集部屬,配帶各人已有的武器,按時向指定地點集合,並向指定地點行進等等。第二天清
晨我們三個小孩在文家店鋪、門口所看見的農民隊伍,也就是依據命令集合起來的一支。
這支造反的隊伍究竟用的是甚麼名稱,其領導人物又用的是甚麼頭銜,這是一件傳說紛
歧的事。只知龔春台確是這次起事的首腦,鄉間稱之為洪江會大頭目或大統領,據說他曾出
過一些布告,但這一點我已找不出可靠的根據來。
龔春台不過是洪江會萍瀏區域的大頭目,並不是整個洪江會的最高首領。洪江會的大首
領是哥老會的馬福益。龔春台的造反計劃是將各處集合起來的會眾,一起集結在瀏陽南部的
某個地點,由他統率著浩浩蕩蕩的殺到瀏陽縣城去。他心目中大概以為占領瀏陽縣城是一件
輕而易舉的事,他設想只要占領了瀏陽縣城,將造反的旗幟高高樹立起來,散布在各地的洪
江會就會聞風響應。
一九○六年夏秋之間,湘贛交界一帶地區發生旱災,十月間這一帶的人民已感覺米珠薪
桂,人心頗有浮動。龔春台就利用這種饑荒情況,號召黨徒,說打下瀏陽縣城,沒收富戶的
錢糧,大家才有飯吃。據說他的隊伍中還有一些挑著籮筐的窮苦人民一同行進,準備打下瀏
陽縣城可以分得糧食,這一點也是他能夠號召大家起事的一個主要因素。
龔春台和其他洪江會頭目們發展黨徒和辦理賭場,表現得很能幹;但對於作戰一事,卻
缺乏應有的準備。據說龔春台確曾集結了一支兩萬多人的隊伍,聲勢不為不大。可是他並沒
有組織起一個有效率的指揮機構,那些大小頭目們又都是臨時集結起來的新手,顯得有些盲
人瞎馬。因此,這支龐大的隊伍在兩天的行動中,不能按時合理進餐,有些分不到房屋休息,
居住行動又無規律,受盡飢餓、寒冷、疲憊等折磨。而且這支莫名究竟的農民隊伍,在造反
心理上是沒有得著充分鼓舞的。這群人遇到困難就容易發生逃亡回家的想頭,也不曾充分警
覺到造反失敗後的嚴重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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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憶》第一冊
陰曆十月二十一日(即公曆十二月八日),這支造反隊伍進到離瀏陽縣城很近的地方,
就遭遇到少數洋槍隊的抵抗。原來城內官方得到消息後,在十分恐慌之中從事戒備,緊閉城
門;並派出幾十個人的隊伍,攜帶僅有二十六支步槍,出城作無可奈何的堵截。可是這支造
反隊伍卻在洋槍隊隔河稀稀疏疏的射擊之下,密集在大路兩旁亂作一團而動搖起來了,只支
持了不久的時間,隊伍就因失去了控制開始大批逃亡。據說當時這種逃亡情景有如堤防潰塌、
大水奔流一樣。頭目們在隊伍潰退下來之後,曾採取過整飭部隊、分股活動等步驟,但大部
分黨徒已經逃亡了,無法再行集合,剩下來的各小股也覺得形單勢孤,士氣低落。在官軍進
剿的風聲日益緊急的威脅之下,繼續活動了幾天,頭目們認為大勢已去,終於採取了解散隊
伍、分途躲藏的步驟。事後官方曾大事宣揚說:“十萬洪江會被二十六支洋槍打垮了。”
洪江會進攻瀏陽之役是這幕造反劇中最主要的表演。龔春台所統率的那一支隊伍是其中
的主力軍。鄰近萍北瀏南一帶的其他地區的洪江會,雖曾有過一些響應和零星的行動;但他
們聽見瀏陽縣並沒有被打下,主力軍業已潰散的消息,也就看風轉舵,消聲匿跡,不敢再有
所活動了。廣布在各地的洪江會不能同時發難,顯然是這個組織一向缺乏統一領導的原故。
這樣,一九○六年洪江會的造反,就和歷史上若干次未成熟的“會匪”、“教匪”的起事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