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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憶》第一冊
萍鄉原是革命勢力有基礎的地方,革命黨人的活動也從沒有停止過。我雖沒有參加國民
黨,也不知道他們的內幕詳情;但確是一個革命的同情者。當時有一位年齡較長姓陳的同學,
混名叫“陳矮子”,在國民黨反袁的鬥爭中擔任秘密交通的任務。他住在城內陳家祠堂里,
有兩間自用的房間,常利用來接待秘密來往的革命黨人。因為我和他的見解相同,他也以密
友相待,所以這一切都不瞞我;並且常要我幫助他做些送往迎來以及搬運違禁物品的任務。
這些事在當時穿著學生制服去做,似乎危險要少些。這樣,我開始學著做革命的實際工作。
我算是一個心直口快的天真青年,常因同情孫中山先生革命派的主張與人發生爭辯,因此引
起反對革命者的注目。
萍鄉中學校的學風,在動亂的局勢中並不算好;學生們胡鬧頑皮賭博等事,常常發生。
一九一四年二月間陰曆新年,幾個小學生作新年賭博遊戲被發覺而將受到嚴重懲罰,我挺身
出來辯護,與舍監發生爭執。那位顏舍監認為我言語囂張,侮辱師長,要開除我的學籍。有
些師友們勸我向校長表示悔過,以期減輕處罰,我拒絕了,決定到省城我所嚮往的一所較好
的中學去、這樣,我就離開了萍鄉中學,抵達南昌,插入了心遠中學繼續學習。
心遠中學是熊育錫先生所創辦的。這個學校在初創的時候,以培植少數熊家的子弟為主。
後來負箕者眾,成為江西省城一間頗負盛名的中學校。它的特點是注重科學和英文,獎勵學
生投考清華或其他新式大學,爭取出國留學的機會等等。熊先生貌似猴子,是一位著名的教
育家,與嚴復先生相友善。
我這個初由萍鄉中學轉來的學生,最初是忙著補習英文和科學的課程,受了學校風氣的
影響,興趣偏向於科學的課程,準備將來投考大學工科。嚴復所譯的《天演論》,就是我當
時所用心讀過的第一本翻譯書籍。從這時候開始,我越過了攻讀經書的範圍,開始來敲近代
知識的大門。
這年七月間歐洲大戰爆發,學校里寧靜的學習生活也被攪亂了。日本於八月二十三日對
德宣戰,九月二日出兵。在我國山東登陸,十月六日占領濟南車站,不顧我外交部的抗議,
逕行管理原系德資經營的膠濟鐵路,十一月七日又占領了原系德國租借地的青島。這些事曾
引起同學們的憤慨,認為是日本別具野心,乘機侵犯中國的權益。
一九一五年一月十八日,日本駐北京公使日置益向袁世凱秘密面遞二十一條的書面要
求。全國各地報紙每天都用大字揭露這一新聞,認為這是日本乘著列強無力東顧的機會,企
圖滅亡中國的一個重大步驟。我們學校里從校長到全體同學,都為這件新聞大大激動起來,
一致認為二十一條關係中國生死存亡,非奮起抗爭不可。
就從那時起,我經常閱讀報刊,留心時事。同時我在心理上,也覺得自己漸漸成為一個
具有獨立見解的成年人了。“追求科學知識”和“熱心於國事”兩種願望在我內心發生了沖
突;後者占了優勢,終於成為一個狂熱的愛國者。
這年五月七日下午三時,日本竟向我國提出哀的美敦書,限五月九日下午六時以前對日
本要求作滿意的答覆。北京政府不得已如期屈服了。這件事舉國一致認為是莫大的國恥。我
和許多同學都十分悲憤,那時還沒有學生團體的組織,但大家結伴到街上去,按照報上的記
載向市民宣傳反日,抵制日貨。我開始注意中國的近代史和印度、朝鮮等國亡國經歷的記載,
常與師友們縱談當前救國大業,有時想藉助於基督精神,有時又想從注重體育入手,一心一
意想尋求出一個救國的大道理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袁世凱公開背叛民國,帝制自為。一九一五年八月二十三日,籌
安會宣告成立,通電各省,主張君主立憲。十月八日袁世凱公布國民代表大會的組織法,由
所謂國民代表在各該省分別投票,決定“國體問題”。十月二十八日起各省就排演起來,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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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了“一九九三票完全贊成君憲”的結果。
那時各省紛紛組織“籌安分會”、“請願聯合會”等,排演一些假冒民意擁護“袁皇帝”
的把戲。在簽名勸進的鬧劇中,有的為權勢所逼,不得已而為之,有的趨炎附勢,甘心附逆。
我們的校長熊育錫先生獨不顧危險,拒絕簽名勸進,真是難能可貴。我和一般同學們看到這
些醜劇,都為之齒冷;對於熊校長的義不帝袁,大家一致頌揚,往往豎起大拇指說:“熊猴
子畢竟要得!”
當袁世凱興高采烈的籌備登基大典,改民國五年為洪憲元年,預定於二月九日君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