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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種恐怖滋味。李立三這時也到上海了,他是不是和我同乘一艘船,我不知道。但他的化
妝,顯然是比我要闊綽些,他裝扮成一個富商的姿態,也有點像一個花花公子。我們當時在
李維漢(任瞿秋白中央組織部長)的住所內會見,談論我們如何住下來的問題;又重新聽了
一遍由李維漢告訴我們應注意的種種保密事項。
李維漢告訴我們:中央已經在英租界的重慶路一條橫巷內,租好了一層樓的房子,準備
給我們居住。經手去租房子的人,曾告訴房東,是準備給新來上海的朋友居住。要我們以旅
客的姿態搬進去,一點也不可露出形跡。我們聽了他的話,隨即商談,以何種身份搬進去,
如何應付環境。我那時容顏顯得相當憔悴。於是,裝成一個來上海就醫的有病教員,李立三
則權充我的弟弟,系一間銀行的高級職員,陪同我來上海醫病,並順便做做買賣。我們這樣
商定後,李維漢從旁欣賞著說:“像得很。”
我們搬進了這所中共中央的“高級招待所”,這是一幢兩層樓的單獨洋房,房東住在樓下,
我們住在二樓。這層樓有六個房間,相當寬敞。各房間內,都早經布置了一些租來的家具。
我們的扮演,倒也非常逼真。李立三每天都向我致候:“大哥,你今天感覺怎樣?”如果有同
志來往,也要談上一些有關我的病狀,似乎都是一些來看病的親友。弄得房東都在那裡推測
樓上那位大先生,是生了肺病罷!李立三卻是好動的人,在家裡耽不住,不管風聲怎麼緊,
他每天都要出外去混一陣。有時,一個人去看電影,倒也很像一位忙於生意的人。
我和李立三閒居在那裡,似是等待處罰的機會主義者。瞿秋白避不和我們見面,其他的
中央政治局委員們,也不和我們談黨的政策問題,甚至也不要聽取我們關於南昌暴動經過的
報告,由於我們的要求,那些委員才對從流沙逃出來的同志的安排問題,加以更多的注意。
中共中央發給我們閱讀的,主要是八七會議告全黨黨員書①。我們對於這個文件,讀了又讀,
有不少的感想。
李立三曾向我表示:讀了這個文件,才明白為甚麼在汕頭的時候,張太雷要我們離開部
隊到上海來,和不要譚平山再當委員長;原來我們都被判定犯了嚴重的機會主義的錯誤,非
要進行思想改造不可了。他更進而指出:這是一篇富於煽動性的文章,看來不免有許多武斷
的地方。可是他從來沒有看見過共產國際第八次擴大會議的決議。現在這個文件中說,我們
違反了共產國際這個決議,不知道我看過沒有?我回答說:我也沒見過,應當找來看看。
中共八七會議告全黨黨員書雖未明白提出建立蘇維埃政權,但確是中共進入蘇維埃運動
時期的先聲;也為中共以後接二連三的盲動主義的錯誤種下了根苗。中共在國共合作時期固
然是太偏重了國民革命的聯合戰線,甚至在馬日事變以後,仍然為了維持這一聯合戰線,一
味讓步。共產國際也為了避免這個聯合戰線的完全破裂,而有停止南昌暴動的指示。這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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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憶》第二冊
件卻正好相反,它說明“國民革命與階級鬥爭及社會革命相對立的觀點是不正確的”。②繼而,
強調階級鬥爭,它還將對外與對內的問題混為一談;認為“封建制度的破壞,就是帝國主義
在中國的統治上嚴重的致命的打擊……反對中國資產階級的階級鬥爭,正可以掘斷帝國主義
壓迫所依據的支柱。”③並沒有提出中國革命的反帝的具體任務,因而也不重視民族的聯合戰
線。
其實,半殖民地的中國,並不因蔣介石的勝利,脫離了殖民地化的危險。廢除不平等條
約,驅逐外國勢力出中國,爭取中國的獨立自由,仍是中國革命的主要內涵。中共在西安事
變以後,也不得不宣告取消蘇維埃和紅軍,停止土地革命,與國民黨再度合作抗日,以期完
成一九二七年時所未了的革命任務。對於共產國際這個或那個的死板的革命公式,這似乎是
一個殘酷的歷史諷刺。
平心而論,當時檢討中共政策的得失以及改組中共中央的領導,本有其必要,但八七會
議告黨員書卻是像瞿秋白自廬山回武漢時對我講的那樣,只是一篇滿足政治需要的文章而已。
這篇聲討機會主義的洋洋大文,是手執上方寶劍的羅明那滋的傑作。他那個半罐子水的托洛
斯基主義者,在行文中也難免偷運了一些托洛斯基的“私貨”。在羅明那滋的筆下,仿佛中共
黨員做了一系列的革命工作,而中共中央則是不革命的,甚至是反革命的;這難免有乖於一
般的邏輯。他戴著“左傾”顏色的眼鏡,仿佛像中共這樣一個幼齡的黨,是不會有左傾蠻幹
的舉動的。因此,他特別讚揚左傾的舉動,這就鼓勵了盲動主義的發展。但在具有歷史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