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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曾使舉國有志之士歡欣若狂,認為是國脈民運的一大轉機。可是這中華民國自呱呱墮地
的日子起,一直在苦難中掙扎著,
中國換了一塊招牌,究竟也有些改革。討厭的辮子是公然剪掉了;專制的禮儀,大部分
廢除了;言論比較自由了;縣知事在名義上已不再是父母官而改稱為人民公僕。
辛亥革命雖沒有引起重大的破壞,但社會不安,人民疾苦,都沒有實質的改善。北京政
府除借債渡日外,還辟新稅、增稅率來從事羅掘。各省又多各自為政,任意發行紙幣,就地
籌款。因此,民間所遭受的是形形色色的鈔票的貶值,過去苛政未除而稅捐反更加重,這些
切身的痛苦,開始沖淡了初期的美麗憧憬。
一九一二年三四月間,我又回到萍鄉縣立中學校(這時萍鄉小學堂己改稱為萍鄉縣立中
學校,並改由所謂新派人物主持)繼續我的學業,那時萍鄉縣的都督衙門已經裁撤;縣治仍
歸江西省都督管轄。城裡秩序是恢復了,但還充滿革命的特殊氣氛。不少滿清的遺老遺少們,
都搖身一變而成為滿口新名詞的時髦人物。
不久革命偉人黃興光臨我們的縣城。他認為丙午萍瀏之役與他本人有密切關係,因此乘
著回到湖南家鄉之便,特地來憑弔這個首先發難的革命聖地。我們學校的全體師生曾開會歡
迎他,縣城裡許多時髦人物都擠來參加,要一睹這位革命偉人的風采和親聆他的革命讜論。
他儀表堂堂,缺了兩個手指,那是他從事革命的光榮標誌。但他的那篇演詞,並沒有在我的
記憶中留下印象,這也許是他的湖南腔不容易聽懂吧!
一般說來,袁世凱就任臨時大總統後,局勢暫時安定了。元年四月二十九日,參議院在
北京開始集會,陸續制定了國會組織法、眾議院議員選舉法及參議院議員選舉法,都經北京
政府於八月十日公布,這些算是中華民國奠基的工作。一般革命人物多以為破壞業已告終,
建設正在開始,應該轉而注重於國會的選舉運動。這種情勢反映到我們學校里來的是:師生
們對於國家前途多抱樂觀,開始安靜下來渡教學生活。只有一次我的同學們搗毀了縣城裡最
大的一所廟宇—城隍廟。可算得是我們在這一段時間裡最大的一次“革命行動”。這件事引
起社會上一般人的反感,學校主持人也覺得在民國成立以後,不應該繼續做這類破壞的事妥
紛紛勸誡學生,不可再行如此。
袁世凱一直是抑制國民黨的。到了國會選舉揭曉以後,可以由國民黨操縱的國會,因此
成為他的眼中釘,宋教仁更是他的最大政敵。於是一九一三年三月二十日就發生了宋教仁在
上海北站被刺身死的事件。,這件事發生之後,袁世凱和他的內閣總理趙秉鈞主使謀殺的種
種跡象,喧騰中外,革命派更為之大嘩。
宋案是國民黨與袁世凱公開破裂的起點。袁世凱原是滿腦子的帝王思想,與近代民主政
治是格格不相入的。不過他那時還不敢為所欲為,有時還採取一些粉飾門面的手段。到了宋
案發生以後,就進而執行公開打擊國民黨的強硬政策。始則不經國會同意,與五國銀行團簽
訂善後大借款;並即布署軍事,撤換贛皖粵三省國民黨人的都督。孫中山先生乃奮起號召抵
抗,因而發生了第一次討袁戰爭的贛寧之役。這年七月十二日江西都督李烈鈞在江西湖口首
先發難,安徽、江蘇、廣東、湖南和福建等省相繼響應;但旋即先後為袁的武力所敉平。
在袁世凱權勢炙手可熱的形勢中,我們縣城和學校里一些假冒革命的時髦人物,多轉而
向袁世凱歌功頌德;但學生中的激進分子和一部分教員卻因此更不齒袁世凱的所作所為。尤
其我們同學在革命前後參加軍隊的,這時多是李烈鈞的部屬。他們在湖口之戰中有的壯烈犧
牲,有的下落不明;這件事曾使我和許多同學感到深深的懷念和‘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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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憶》第一冊
萍鄉原是革命勢力有基礎的地方,革命黨人的活動也從沒有停止過。我雖沒有參加國民
黨,也不知道他們的內幕詳情;但確是一個革命的同情者。當時有一位年齡較長姓陳的同學,
混名叫“陳矮子”,在國民黨反袁的鬥爭中擔任秘密交通的任務。他住在城內陳家祠堂里,
有兩間自用的房間,常利用來接待秘密來往的革命黨人。因為我和他的見解相同,他也以密
友相待,所以這一切都不瞞我;並且常要我幫助他做些送往迎來以及搬運違禁物品的任務。
這些事在當時穿著學生制服去做,似乎危險要少些。這樣,我開始學著做革命的實際工作。
我算是一個心直口快的天真青年,常因同情孫中山先生革命派的主張與人發生爭辯,因此引
起反對革命者的注目。
萍鄉中學校的學風,在動亂的局勢中並不算好;學生們胡鬧頑皮賭博等事,常常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