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你想要本王?
金殿上下,登時目瞪口呆。
九千歲的行事風格向來如此,朝堂之上,橫行無忌,任何人稍有違逆,便人頭落地,滿門抄斬,整個大曆皇朝早已見怪不怪,
可如今,他竟然連小皇帝看中的小皇后都要搶,而且這樣公然的搶,搶的這麼隨性,一點徵兆都沒有,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他搶了人家的媳婦回家幹什麼呢?
他不是大曆朝古往今來第一個不舉、無妻室、無子嗣的三無攝政權臣嗎?
就因為他無後,所以只攝政,不奪位啊!
「陛下繼續,臣身有不適,恕不奉陪了。」
方寸說著,拎著蕭若憐便要自顧自出金殿。
「慢著!方寸!你太過分了!朕怎麼說也是一國之君!你居然臣奪君妻!這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九千歲要離開,整個金殿上,包括諸位太妃,均已迫不及待起身夾道相送。
畢竟跟這個魔頭,少相處一會兒,就多活一會兒。
可小皇帝偏偏這個時候,出言不遜,公然問了他一個大罪!
方寸邁出去的腳步就沉沉停住了。
「陛下說什麼?」
小皇帝憑著少年氣盛,自己又到了親政的年紀,身後還有幾個肱骨老臣暗中護著,於是壯了壯膽子,「朕說你欺君罔上!」
方寸轉身,「上一句?」
小皇帝想了想,「臣奪君妻!怎樣!」
「她何曾是陛下的妻?」他轉而問蕭若憐,倒是有幾分溫和,「你是?」
蕭若憐立刻腦袋搖得撥浪鼓一樣,「不是!」
「你可想做他的皇后?」
她見這九千歲,也並如傳說中的那麼冷酷可怖,於是壯了膽子,「回千歲爺,我不想!」
方寸見她如此大膽,反而更有了幾分趣味,對小皇帝道:「聽見了?她不想。今日臣心情甚好,又是陛下的好日子,不宜殺生,陛下隨意,臣告退。」
他就這麼,將半路搶來的蕭若憐給帶回了九千歲府。
「誰給你取的名字?」他坐在書房偌大的黑檀書案後,沉著雙眼,盯著別彆扭扭立在屋地中央的小人兒。
他一聽見她的名字,就沒來由的心頭一動,卻說不清緣由。
若憐,若憐,為什麼聽見這個「憐」字,心尖便如翻江倒海般酸楚、哀慟、又求之若渴!
「爹爹給取的,他說,天若垂憐,保我嫁個好人家。」
「姓蕭,你是蕭問山的女兒?」
「是啊。」
「天下兵馬大元帥……!看來本王想要削他的官,奪他的爵,還有點難度。」方寸靠進椅背中,靜靜地看了她良久,仿佛要將她徹底看穿,可就這麼大個人,半點塵埃都沒有,實在是什麼貓膩都看不出來。
蕭若憐十隻手指頭絞在一起,立在原地,看似怯生生的,其實也不是很怕他,她微微低頭頷首,一對眼珠子卻咕嚕嚕地轉,東瞄瞄,西看看,沒一會兒老實。
「你在看什麼?」她的小動作自然逃不過方寸的眼睛。
「額……,我就是想看看,傳說中殺人無數的冷血千歲,他的書房是什麼樣。」蕭若憐顧左右言他。
方寸換了個姿勢看她,「好,准你隨便看。」
蕭若憐就真的試著挪了兩步,見他未動,便知道他的確是准了,於是就裝腔作勢,將那書櫃、博古架,一層一層細細看了過去。
「蕭問山千方百計打通關係,送你入宮,如今封后在即,你卻為何唯恐避之不及,寧可冒著欺君大罪,也要隨本王回府?」
他一邊審視著她,一邊問道。
蕭若憐無所謂道:「做皇后有什麼好,還不是陪著那個孬種小皇帝看著您老人家臉色過日子,與其同成百上千個女人爭那個沒用的男人,不如抱住您的金大腿來得實惠!我將您哄好了,您就不抄我全家了。」
方寸的臉色陰沉,「誰給你的自信!你可知,上個向本王獻媚的女子,已經剝了人皮,做了天燈?」
蕭若憐在一隻花瓶上敲了敲,指甲彈在薄瓷上,發出悅耳的聲響,「我跟他們不一樣,我最擅長跟殘暴的東西相處了,比如我在關外養的那二十多隻獒犬,一隻可以咬死十頭狼!」
她炫耀般地看著方寸,迎上他冰涼的目光,忽然眼睛轉了轉,發現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啊,內個,我也不是故意要將你比成狗的……」
她趕緊轉臉繼續裝作看古董,可臉對著博古架,餘光卻始終在偷偷瞄著坐在書案後的那個萬年冰川臉的大古董。
聽說他已經三十歲了啊,她從小跟隨父兄在關外,早聽說過他的名號,如今卻是第一次親見。
哪裡像個一把年紀還未娶妻的殺人狂魔啊!
他若是將那一身殺氣去了,便好看地像個不老的神仙!
不過聽說他之所以這麼凶,是因為天生在某方面有缺陷,憋得!
「好看啊!真是可惜了。」
她輕嘆。
「什麼好看?什麼可惜?」她低聲嘟囔,卻瞞不過方寸的耳朵。
「啊,我說千歲爺您品味不錯,這一屋子的古董都好看,可惜過日子不能用。」蕭若憐趕緊掩飾,又意有所指。
「既然喜歡,想要什麼,給你便是。」
蕭若憐眼中划過一抹狡黠的光,順著博古架橫著向他挪了一步,「真的喜歡什麼,都給我?」
「是。」
蕭若憐又橫了一步,「我喜歡的,有點大哦。」
「無妨。」
他欲擒故縱,她就乖乖上鉤。
她又蹭了蹭,轉到他書案前,摸著漆黑油潤的黑檀木桌緣,「我想要你……嗷……!」
她「這張桌子」幾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被人推了一桌的筆墨紙硯,將她摁了,脖子上,一隻大手掐著,將她平攤在桌上。
她的確喜歡這張桌子,可不是這樣喜歡的!
方寸微微晃了晃脖頸,危險地盯著她,「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在本王面前有恃無恐!得寸進尺!」
蕭若憐見他掐在脖子上的手並未想要她命的架勢,反而不怕了,反正整個大曆朝都知道你也不能人道,還有什麼好怕的!
「當然是千歲爺您老人家啊!」
她拿出哄她家太爺爺的乖巧,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眨啊眨,蜜色的皮膚不似帝都的千金小姐白皙,卻是因著邊關風吹日曬,加上保養得當,細膩而泛著潤澤的光。
人被他壓著,卻沒有女兒家羞答答的模樣,反而儘是邊塞女子如小獸般的野性,還稍稍象徵性地掙扎了兩下。
方寸眯了眯眼,「是嗎?你想要本王?」
他身子俯地更低,蕭若憐立時兩眼圓瞪!
一個極為恐怖的實質性威脅,居然近在咫尺!
傳說特麼的是假的!
然而,現在發現真相,已經太遲了!
「住手!」
「喂!我還沒及笄呢!」
「禽獸!」
「你放手!我想要的是你這張桌子……!不是你!」
方寸就這樣,強行將自己和黑檀桌子,一起送給了蕭若憐。
「禽獸!」事後,蕭若憐抱著膝蓋,縮在牆角罵人。
方寸的肩頭和脊背上,全是血淋淋的爪痕,他剛才對她有多殘暴,她就對他有多凌厲。
他扔了件衣裳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尚未及笄?蕭問山為了讓你入宮,竟然偽造生年?你到底多大了?」
「我才剛十三!禽獸!」蕭若憐咆哮。
「……」
三個月後,小皇帝大婚,當日,金殿上冷冷清清,除了幾個太妃、宮人,再無其他。
小皇帝憤憤拜了天地,「人呢!人都去哪兒了!」
太監總管艱難道:「回陛下,滿朝文武,都去九千歲府了!」
「今天是朕的大婚,他們去他那裡做什麼!」
「今天是百年一遇的黃道吉日,九千歲說,他要成親!」
「舉國皆知,他是一個不舉的廢人!也學人家娶妻?」
「這個……,聽說,是被搶回去的蕭元帥家小姐,有了!」
小皇帝:……
九千歲府,洞房花燭。
蕭若憐伏在榻上,衣衫半褪,背對著方寸。
「每一下,都會很疼,你不怕嗎?」
「不怕!」蕭若憐堅定地搖了搖頭。
「好,那我們開始吧。」
方寸坐在榻邊,手中的刺青針,沾了靛青,一針一針,細細點入蕭若憐的脊背。
她因為疼痛,額頭泛起一層薄薄的汗珠,口中咬著面巾,默默忍著。
直到龍鳳紅燭燃盡,東方發白,方寸才刺完最後一針。
一隻振翅嘯天的飛龍刺青,赫然出現在蕭若憐的脊背上。
蕭若憐吐了口中的面巾,無力地趴在榻上,汗濕了額前細碎的髮絲,撒嬌般的哼唧,「疼死我了!」
方寸從後將她抱住,在她耳畔輕吻,「從今以後,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我會憑這刺青找到你,憐憐,你再也跑不掉了!」
他從她肩頭繞過的手臂剛好挽了衣袖,送到了她嘴邊。
那手臂上立時一痛!
蕭若憐狠狠咬了他一口,「我的!你是我的!」
方寸也不嫌痛,就由著她咬,「好,我是你的!」
——
遠處,一聲轟天的炮響!
黑沉沉的大海上火光沖天而起,打斷了蕭憐的回憶。
黑色的海水,仿佛活了一樣,翻滾著、咆哮著,吞噬著!
獸族巨大的金色戰艦,此時在修羅海上,如一葉小舟,頃刻間,搖搖欲墜!
無數海底怪獸,此時如受到召喚般,集結到海面上,將第一批進入修羅海的先前艦隊捲入深海,不留下一點痕跡。
獸族的艦隊,聚集成一個三角形,兩側由聖朝改造後的海王艦護航。
勝楚衣與蘇破天並肩立於主艦船頭,看著面前一片狂暴的汪洋,不約而同地眉頭緊鎖。
勝楚衣沉靜道:「這就是深淵海國的第一道防線,過了修羅海,便是海國的海域。」
蘇破天昂了昂下頜,「芳尊有幾分把握?」
勝楚衣轉而看向他,眼中頗有幾分謙和有禮的笑意,「蘇王的獸軍,不遠萬里,但求一戰,自然不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我聖朝將士,雖不是鮫人的敵手,卻也可在大戰之中,盡一份綿薄之力。」
「螞蟻過河,你確定?」
勝楚衣沉沉閉了眼,「沒有更好的辦法,一定要快,他們撐不住多久。」
蘇破天:「好!」
強渡修羅海,便是以聖朝的海王艦為外圍,吸引海中怪獸的注意力,掩護獸人大軍主力快速通過這一片海域。
就如同行軍蟻抱團過河,雖然外面一層螞蟻一定會被淹死,但整隻大軍卻可以快速、順利過河。
這是進入海國疆域必須付出的代價!
艦隊在蘇破天的指揮下,開始整頓陣列,全速前進,勝楚衣轉身進了御艙,重新坐定,沉沉合了眼。
艦隊急速前進,卻阻擾重重,每前進一丈,都是血的代價。
外面,遠方艦隊外圍,慘叫聲和防禦的炮火聲隱約傳來,護航的神都艦隊,如一層脆弱的外殼,被無數從海底湧出的怪物輕易剝去。
那些都是他與她治下的生命!
也是她摯愛的子民!
勝楚衣放在膝頭的手不知不覺間,微微緊了緊。
他合眼凝眉,沒有看見窗外,一隻巨大的身影,從主艦上飛速掠過!
沒過多久,一片震耳欲聾的歡騰聲響起。
獸族的吶喊咆哮聲,在連綿無盡的海上艦隊中迴蕩。
勝楚衣驀地睜開眼。
以艦隊行進的速度,和他曾經兩次穿過修羅海的經驗來算,沒理由這麼快,這麼迅速地強渡成功!
他站起身,推開艙門,向外走去,獸人的鼓聲雷動,高唱戰歌,卻也無法在他心中掀起一絲波瀾。
大戰還未開始,憑什麼如此歡騰!沒資格!
他鑽出船艙,登上甲板,隨著頭頂呼嘯的風聲仰面望去!
登時兩隻眼睛瞪得前所未有之大!
一隻巨大的飛龍,盤旋翱翔於整支艦隊之上。
「勝楚衣!你個王八蛋,沒良心的!用我的子民當包子餵妖怪!」
蕭憐的聲音在空中浩蕩響起,開口就罵!
勝楚衣啞然失笑,「憐憐啊!你……」
「怎樣?」
蕭憐從他頭頂掠過,特意在空中一個花樣轉身,龍尾差點將船上的桅杆打斷。
勝楚衣隨著船身晃了晃,「你如今真是好看極了……」
他的確有點言不由衷了。
這麼大的塊頭,又是一身的鱗,讓本座從哪兒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