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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黛,你對家瑋感覺怎麼樣?這孩子可是交大畢業的,哥倫比亞大學的碩士,將來啊,肯定繼承你何叔叔的位子。爸覺得你們可以先處著看看。」秦海國出了包廂說。
秦黛舒了口氣:「爸,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這有什麼好說的,不久讓你和家瑋先認識認識交個朋友,又不是正兒八經的相親。」
「這還不算?」秦黛說,「剛才吃飯您就差問人家對我感覺怎麼樣了?」
見父女倆氣氛逐漸緊張,一旁的齊麗寧出來說:「黛黛,你爸也是為你好。阿姨聽你爸說你和之前那個男朋友分手了,那這不是正好,況且家瑋條件多好啊,名校畢業,長相也好,和你站一起可不就是郎才女貌,剛才我看你何阿姨對你可滿意了呢!」
山上的風有些冷,秦黛搓了搓手臂,沒再爭執什麼,只說:「您以後不用幫我安排,我暫時不想結婚。」
秦琳說:「相親而已呀,爸爸又沒催著你這麼早結婚。」
秦海國卻一臉嚴肅:「不想結婚?不想結混以後誰照顧你?秦黛,你也該考慮這些事了。」
秦黛:「我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顧好。」
秦海國斥道:「說的什麼混帳話!」
劍拔弩張之際,秦海國手機響了,大概在氣頭上,他看也不看就接起來。
上了年紀,秦海國通話時聽筒的音量一向開得大。
山間安靜的風聲中,李律師平靜地聲音順著風,傳到了每個人耳朵。
「秦總,新的遺囑已經擬好,我已經發您郵箱。」
秦黛望向她爸:「什麼叫新的遺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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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莊上有處人造的假山亭台,修得古樸文雅,頗具古意。那亭子上掛了快匾,名「出雲」。遠可觀雲月,近可戲池魚。周圍沒旁的建築,若要在上面談事,也很有隱私性。
秦黛跟著秦海國,踩著石塊堆砌的台階上去。
「當初和齊麗寧結婚前,爸答應過你,要是以後……財產當年都留給你。但現在有了小琢,黛黛,我希望你理解爸爸,小琢畢竟也是你親弟弟。」
秦黛不是不能接受。
秦海國對這個小兒子有多喜歡,她一早就看在眼裡,嘴上不曾說過,但心底里,早做好了準備。
可是有一點。
秦海國新修改的遺囑,留給她的那部分,在秦海國死後,秦黛可以繼承20%,而其中剩下的,要她結婚並生育子女後,這些東西給她的子女。
「爸。」秦黛目光落在眼前字句分明的遺囑之上,「這些條款,都是你要求的?」
秦海國嘆氣,望著秦黛,語重心長:「你和小琢才是親姐弟,黛黛,爸對你們都不會偏心。」
他以為秦黛在意的,就是那些分配的數字。
可秦黛不是。
「爸,你知道我多想站上舞台跳舞,從小就是。我努力了這麼久,從四歲到現在,我忘記吃飯都沒有忘記過練習。一個舞蹈演員的生命力那麼短暫,爸……你卻要我,必須在三十歲前結婚生子?爸,我想一輩子跳舞,我想在這條路上一輩子走下去,我還想……」
還想成為最優秀的舞者。
成為別人聽見中國古典舞,就知道秦黛這個名字——成為這樣的人。
她知道秦海國在這方面一向思想老派,她做好了以後和她爸在這方面將溝通多回的準備。卻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她爸會把這些所謂的「期盼」,變現成遺囑上的條件關係。
「你年紀還小,爸這都是為你好,結婚了有人照顧你,我才放心,以後去了地底下,我也好跟你媽交代。「
秦黛還是那句話:「我不想結婚,更不可能生孩子。」
當晚,秦海國和她爸大吵了一架。
大多時候都是秦海國在說,
不結婚、你不生孩子以後老了誰照顧你?
再說,哪有人一輩子一個人過的?
養兒防老,中國人幾千年都這麼過來的,你為什麼不一樣?
……
秦黛從難過到麻木,從頭到尾,她爸都不理解她為什麼不想要走這一道所謂的人生必經之路。
她的理想,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好像不值一提。
最後,秦海國氣憤離開,秦黛抱臂,一人坐在高高的出雲亭上。
津南春夜的風,帶著微微涼意。她衣裙單薄,青絲被夜風吹動,眼尾是紅的,卻偏偏強忍著,怎麼著都不肯落下淚來。
直到一件灰色西裝外套,帶著主人的體溫餘熱,蓋住她單薄不堪折的肩頭。
秦黛回眸,看見了謝斯白。
他身上一件白襯衫,沒系領帶,烏黑的發,眉眼深邃。
「你怎麼……」
「冷不冷?」
同時開口。
秦黛搖頭,又問:「你怎麼在這兒?」
謝斯白:「按你的推薦,來吃飯。」
他什麼都沒問。
秦黛知道,這人肯定在她和秦海國爭執之時就過來了,必然也聽到了一些。但卻什麼都沒問,只給了她一件擋風的外套。
分寸感把握得恰到好處。
施秋說得對,這個男人,隨便勾勾手指,就會有無數美人貼上去。
遑論他再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溫柔。
起了陣大風,烏黑而柔順的長髮飄蕩,發尾像在男人白襯衫的肩頭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