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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他的手比尋常人涼許多,她卻像是被燙到一般。
既想遠離,又想要靠近。
謝斯白的分寸感掌握的極好,像一小時前從桃花眼男面前牽著她手腕將人帶走一樣,那時候做這個動作只是為了帶她離開那地方,此時也只有將傘柄交到秦黛手裡這一個目的而已。
「回去吧。」他很快鬆開手。
得體到完全不會覺得冒犯或唐突。
他這種人,大概是在某處修過如何巧妙掌握分寸感之類的課程。
他說完便要走入雨中,秦黛情急之下,只能伸出手去,抓住了謝斯白小臂。
隔著薄薄的襯衫,她握住了他小臂,那觸感讓秦黛飛快又放手,轉而只用指尖捏一點兒那襯衫衣料,輕輕扯了一下。
「等等。」
謝斯白低了頭,看向她。
四目相對。
胸腔升騰起微熱的燙意,那溫度直衝臉頰而來。
秦黛立即鬆了手。
雨似乎變小了,嗒嗒地落在傘面上,發出一陣節奏緩慢的樂聲。
「你的傘,還有衣服。」秦黛呼了口氣,「我怎麼還給你?」
話音剛落,由遠及近傳來腳步聲。
是應爽回來了,秦黛下意識地,腳步往後退。
潛意識裡覺得與謝斯白的距離過於近了,想退開。
可她此時撐著傘,這一退卻讓傘面的邊緣,一下子落到謝斯白頭上。
沒辦法,他實在太高了。
一根傘骨恰好打在謝斯白頭頂,他不由低了頭。
「嘶。」
秦黛即刻收回腳,退回去的那步又還原,甚至踮了踮腳,將傘舉得更高。
她抿唇,眼含歉意:「對不起,打疼你了嗎?」
她抬起另一隻手,又在半空中停下來。
條件反射般想去揉一揉,又沒有辦法完成這一動作。
落雨的地面,傘下的一方天地。
他們腳尖相對。
甚至比方才更近了。
應爽已到車前,眼中是笑意古怪。
秦黛沒看見,謝斯白裝沒看見。
應爽什麼都沒說,徑直鑽進駕駛座。
時間的確不早了,雨夜的薄霧,讓整座津南市都看著陰霾密布。
謝斯白伸手,修長手指覆在傘柄上,或者說,是輕輕覆在秦黛握著傘柄的手上。
他低下頭來,傘面轉過180度,上面的雨珠隨著離心力被甩落地面,秦黛亦被人輕摁著肩轉身,
她被迫地,面朝向她家的方向。
謝斯白鬆手:「你該回家了,秦黛。」
謝斯白從傘下離開的瞬間,似乎總算想起,回答了她的問題:
「下次見面的話,再還我吧。」
秦黛眼瞧著那人乘車離開,車身像一道玄黑的閃電,逐漸在雨夜中隱身。
空著的手揪住了寬大的西裝衣領,蔥白如玉的指尖,與深色的衣物形成視覺上的鮮明對比。
下次見面嗎。
人潮來而往去的世界,每天都遇見的是不同的人。
一面或許也是很多人的唯一一面。
她以前看到過一句話。
據說人的一生會遇到2920萬人,而兩個人相遇的機率,是0.00487。
如此小的概率。
他們連互相的聯繫方式都沒有留下,怎麼保證還有下次見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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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宴拐過路口,由匝道上了高架橋。
應爽偷瞄後視鏡,見謝斯白閉著眼睛,不知道的,還真以為這狗東西睡了呢。
他們一道來津南出差,下午談完工作,打算來明安路找家酒吧喝點小酒放鬆放鬆。
結果他僅姍姍來遲了二十分鐘,這人就把他當司機使。
來回跑一趟,一個多鐘頭就沒了。所以剛停穩車,他實在扛不住,下車抽了根煙。
應爽:「別他媽裝了,人都下車了!我還沒跟你算把我的傘送人的帳,謝斯白,你可真行啊。你知道我那傘多金貴嗎,問都不問我就送人?」
謝斯白掀開眼皮,沒什麼情緒地瞧他。
他掏出手機,修長的手指點了幾下。
應爽手機下一秒提示音叮鈴作響。
他瞅了一眼:
【謝斯白給您轉帳10000元】
還有條備註:
【買你破傘】
應爽:「……」
有錢不賺王八蛋。
「謝謝老闆,這種破傘我還有很多把,還要嗎您?」
謝斯白丟開手機:「開你的車。」
應爽見他那大少爺樣兒,不爽道:「坐前面來,真拿老子當司機啊。」
謝斯白往後靠著,隔著車窗玻璃上的水痕,去看這座一別經年的城市。他慢條斯理地說:「我又開不了車,你當司機不應該?」
「別他媽裝。」應爽無語了,視線從後視鏡中掃見謝斯白右手,正準備說什麼,又消停了,罵罵咧咧繼續踩油門。
「我這他媽什麼破命,今晚的酒你買單。」
謝斯白一副嫌錢多沒處花的態度:「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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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黛回家時一樓沒有人,估計都回房間了,懷裡的男士西裝自然也順利沒引起注意。進房間第一件事,便是找衣架將懷中的西裝掛了起來。
那把傘她撐開放在陽台上控水。
目光在這兩樣東西上來回地看。
下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