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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豫共和國期間,范必克推行《考成法》,要求各級官員“事必專任,立限完成;層層監督,各負其責”。魏順會父親魏道乾復辟時,內閣威權相對強勢,魏藩遂延續了《考成法》,部院監控地方,六省監控部院,內閣監控六省,把王室的絕大部分權力轉移到內閣。
魏順會最討厭這條政治改革,屢屢想突破《考成法》限制,任命外戚近臣督管六省部院。
內閣自然不會讓魏順會得逞,再三強硬否決魏順會的任命。
僵持到1635年,魏順會索性撕破臉皮,不郊不廟,不朝不見,不批不講。
內閣制度源於魏東生所創,傳承三百餘年之後越發成熟,內閣的閣臣慣例需要得到王權和內閣的共同認可。如果群議推舉某臣,藩王也予以批准,他方可入閣;如果藩王想提攜某臣,內閣內部也多數選舉通過,他才能正式入閣,每名閣臣的誕生幾乎都來源於王權和內閣的相互妥協。魏順會厭惡內閣攝政,發話說,如果內閣不肯允許他指定的官員入閣,他就再也不會批准群議推舉的官員入閣。
內閣頓時失去新鮮血液補充。
最初,此事影響較少。可隨著時間延長,當年邁的內閣閣臣病逝卻無法及時補充內閣時,內閣逐漸意識到危機來臨。倘若既有的內閣閣臣全部老死病死,內閣還能怎樣運營?甚至,何須閣臣全部病死,閣臣缺席四五人時,官僚制度就開始深陷泥潭。
內閣會屈服嗎?
答案是絕不。
恰逢小冰河氣候來臨,天災人禍旋即成為王權和內閣的鬥爭利器。
1638年為始,魯藩猛地多災多難起來,今月甲府旱災,次月乙府蝗災,又次月丙府風災,再次月丁府旱災。與此同時,工商業突然間凋敝,稅銀急劇減少,開支猛增,收入猛減,魯藩的財政危機越來越嚴峻。最初,魯藩小朝廷逢災必救,當真一副愛民如子模樣;待魯藩國庫逐漸空虛,內閣才驟然發難,請求藩王魏順會慷慨解囊。可惜,莫說魏順會能否真心憐憫百姓,即使他真新想救災,又怎能變出數千萬銀元和海量糧食?
於是乎,魯藩多災多難起來。
某府遇到天災,朝廷無力為救,饑民相聚為禍;朝廷派遣軍隊鎮壓民亂,結果兵餉越欠越多,士卒怨氣衝天;藩王緊急手段強制徵稅,結果得罪天下富商,紛紛把財富轉移到其它藩國。
士卒無戰心,饑民猛如火。
1644年4月,一群饑民攻入濟南府王都,魏順會遁入枯井時被亂石砸死。
1644年6月,魯藩在青島府緊急重組內閣,魏順會不予批准的名臣全部入選。新內閣旋即活力四射起來,高效率從盟友吳藩請來三萬步騎,迅速平定組織度薄弱的饑民亂賊。而後,內閣以魯藩主權擔保向吳藩借款解決眼前困窘,又向南洋諸藩國貸款購買糧食,短短數月時間,魯藩轉危為安。
魯藩內閣順利恢復權力,而魏順會則成了魏夏帝國有名的昏君或者說昏王。
遇到流民作亂很正常,流民攻入王都也屢見不鮮,但是窩囊到逃都逃不掉,魏順會絕對智商有限。要知道,分封制秩序下,各藩國都存在貴族或世家尾大不掉現象,緊急時刻逃命它藩是每一名藩王必學的救命知識。譬如趙藩藩王魏順宗,當年幾乎深陷貴族包圍圈,他仍能單騎逃到魏藩;又譬如魏順會伯父,面對范必克派出的精銳輕騎攔截,他仍能安全逃到皇室轄區。反觀魏順會,簡直蠢到無法想像,竟然被一群缺少輕騎的饑民亂黨圍殺在王都。
但是,魏順會當真這樣蠢嗎?
此事恐怕值得商榷。
如果魏順會當真如此蠢笨,內閣豈會被他壓制十三年?
一些逃亡它藩國的魏順會親信近臣,怒氣沖沖指責說,這一切都是內閣陰謀,1644年民亂疑點叢叢。
首先,早期各府自然災害並沒有想像中的嚴峻,但內閣控制的朝廷卻拼命的鋪張浪費或者說貪污腐敗。據說,所謂的某府水災,其實僅僅是一條小河因為下游被堵而溢水,最多損失數百田地,而內閣卻撥給當地五百萬石糧食救急。當然,這批糧食並沒有真正發給百姓,而是經此府周轉運到自然災害更加嚴峻的晉藩、周藩、唐藩等三地走私倒賣,經手人員都賺的盆滿缽滿。而其後真正的受災府縣,內閣卻以國庫空虛藉口遲遲不予救災,間接逼迫當地饑民作亂。
其次,這支饑民的戰鬥力並不強。明面上固然屢戰屢敗,這些部隊的實際損失卻微乎其微,疑似故意放縱這支饑民攻入王都。至於魏順會派出的嫡系部隊,為何也慘遭全軍覆沒?答案也很簡單,據幸運逃生的部分士卒說,臨戰前一天,儲存火藥的倉庫突然爆炸,後勤供應的火藥也全部潮濕不堪用,魏順會嫡系部隊等同拎著燒火棍和饑民拼命,潰敗才是正常結果。
再次,王宮某內臣爆料,嫡系部隊出征未久,魏順會就被內閣間接控制在王宮。直至饑民攻到王都城門下,魏順會才遲遲獲知嫡系部隊被潰滅的噩耗。魏順會情知這支饑民亂黨疑點叢叢,自然不會蠢笨死守濟南府,當即就想單騎出宮逃向臨近的趙藩。豈料,宮門守衛卻悄然無息間被內閣調換,守門士卒硬心腸亂箭把魏順會射回。
再次,這支饑民主體是受災難民,他們倉促集結成軍,理該不熟悉也不精通火炮戰術。可是,這支饑民亂黨卻奇怪地擁有一隊精銳炮兵,比魏順會嫡系部隊還厲害。甚至,或許仍然害怕饑民戰鬥力有所欠缺,待饑民攻至王都城門下遲疑巡遊時,竟有人偷偷打開城門放他們火燒王宮。若非如此,堡壘體系完善的濟南府怎會驟然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