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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現象並非某些統治者的刻意壟斷,而是資本社會向前發展的必然結果。即使強行解決了住房、醫療、教育三座大山,資本市場也會滋生新的三座大山,因為資本需要可供壓榨的人力資源。
試想,如果孟海歌、孟海詠姐妹業已大富大貴無欲無求,如果不努力工作也有無盡財富可供揮霍,誰願意辛苦奔波啊?
最少,孟海歌不願意。
可供壓榨的人力資源,是資本社會的序運行的前提。
製造需求,製造困境,而後才能把自由的人推到由資本定價的人力資源市場。
有了這些覺悟,孟海詠再去欣賞孟海歌的正能量誓言,陡然泛起悲涼情緒。
哪有什麼雞湯啊!
哪有什么正能量啊!
姐姐,你再努力賺錢,也是資本洪流的一朵小浪花啊。捫心自問,你在祝為的工作,你去烏聯的新工作,真是你心甘情願的人生目標嗎?除非機緣巧合晉位大資本家,否則你註定要為別人的事業而奔波一生啊。
孟海詠仿佛覺醒了。
然而,這種覺醒滋味並不好受。
就像魯迅《吶喊》自序的一段比喻: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
孟海詠覺得萬般痛苦。
孟海詠覺得自己已經看到了將來。
再努力拼搏,再努力賺錢,也難逃鐵屋子悶死的囚徒困境。
人失去了自由,才能被資本定價。反過來說,當你被迫接受資本定價時,你已經喪失了自由。這裡的自由,不是普世價值所謂的自由,而是藏在己心的一丁點兒自由意志,而是作為智慧生命的唯一尊嚴。
每月三萬救命錢,孟爸就能續命。
月薪三萬或者更高,就能續命孟爸。儘管現在看起來很難做到月薪三萬,孟海詠卻勉強有些信心。可,這世間不只存在一種病,也不只存在孟爸一名親人。如果孟海歌病了呢,如果未來丈夫病了呢,如果未來孩子病了呢?在資本奴役的社會,孟海詠永遠只能隨波逐流見證資本對她的摧殘。
孟海詠毫無反抗之力。
想到這樣的絕望事實,孟海詠幾乎喪失前進的動力。
如果努力毫無意義,還有必要再努力嗎?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孟海詠不願喚醒孟海歌讓她感受令人窒息的絕望。
且讓孟海歌充滿正能量地拼搏奮鬥吧,昏睡死滅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忍住心中的負面,孟海詠簡單描繪烏聯所見所得:“烏聯行政區劃有核心區和非核心區之分,非法部落武裝力量大抵都聚集在非核心區,烏聯首都溫克市近郊其實比國內城市還安全。而且論人口比例,溫克市半數都是華人,簡直就是一座較為國際化的華國小縣城。祝為的超大型智能化工廠產業基地坐落在溫克市東南,應該沒有什麼安全顧慮。”
第384章 自由人大聯盟
生活總要繼續下去。
春節假期結束,孟海詠準時飛回烏聯,繼續她的大學生交流生活。
不久,祝為集團批准了孟海歌的主動請纓,把她調到烏聯分部。
祝為超大型智能產業基地舊址,原是一座毀於戰火的小城,當地居民或死或逃,業已荒無人煙。祝為超大型智能產業基地立項之後,烏聯因地制宜把荒蕪廢墟更名為祝安新區。可惜,舊時小城不屬於溫得浩克經濟圈,須曲折向北再向東繞數十公里路,才能抵達納尼亞首都溫得浩克。而今,祝為超大型智能產業基地和祝安新區的配套基礎建設尚在完善過程中,祝安新區到溫克市的交通仍是一項大難題,間接令孟海歌、孟海歌即使同在烏聯溫克市也很難月月相聚。
與此同時,孟海詠也沒有心情關注姐妹情。
醒悟自己再努力也是資本洪流一朵小浪花的殘酷事實,孟海詠猛然間失去了努力方向,仿佛既往一切都沒有了意義。
近段時間,孟海詠渾渾噩噩。
然而,孟海詠絕不甘心一直渾渾噩噩下去。
禪宗有參禪三境之說,第一層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層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層境界,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孟海詠覺得自己剛剛踏步第二境界。
認知之初,真善美就是真善美,正能量就是正能量,努力拼搏就是努力拼搏;深入認知,驚訝發現一切事物有著千絲萬縷普遍聯繫,為何這種行為是真善美而那種行為不是,為何這種選擇是正能量而那種不是,原來都取決於藏在平時不曾注意的暗處。討厭某事物,有時候並非討厭其本身,而是討厭它背後的千絲萬縷聯繫。就像現在,孟海詠並非絕望努力沒有收穫,而是絕望資本市場明碼標價的未來。
若能覺醒‘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第三層境界,或許就有答案了。
孟海詠想到了聯盟黨。
聯盟黨一邊剖析資本市場對自由人的奴役,一邊毫不猶豫地取其精華,利用資本驅動普通群眾建設烏有共和國聯盟。以講師為代表的核心聯盟黨黨員,肯定都能讀懂聯盟黨著作進而看穿資本奴役現象,可他們能夠繼續激情四射地活躍在各行各業,顯然已經有了第三層境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