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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誰平等悖論即是,窮者肯與富者平等,因為平等對他有利;富者不肯與窮者平等,因為平等喪失利益。當相對富裕的中產階層成為優勢群體,當中產階層恐懼勞動黨土地革命平分田地般再次均分社會財富,他們就會潛意識敵視勞動黨。”
“中產階層並非現代社會獨有的現象。”
“以財富比例橫行比較農業社會,農業社會的自耕農階層幾乎是中產階層的翻版。自耕農依賴親自勞動收穫糧食,不像大地主那樣強勢,也不像僱農那樣沒有自己的財產,他們也像中產階層一樣堅定認為努力就能實現自我價值。自耕農也是充滿焦慮感的群體,他們起早貪黑勞作,努力守住家業;他們嘗試鼓勵子嗣讀書,‘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實現階層的飛躍。瞧,所謂的中產階層,不過是當年的自耕農罷了。”
“自耕農群體是農業社會的閥門,當自耕農群體為社會主流時,往往是農業王朝最強盛最積極向上的時代;當官僚地主基層貪婪地兼併土地,自耕農群體越來越少,僱農和無產者越來越多,農業王朝也就到了暮氣沉沉的末年,積弊叢生中死於農民起義烈火。同理,中產階層則是工業社會的閥門,當中產階層占據絕對優勢時,社會結構總是很穩定的;只有經濟危機到來催生一群又一群失業者,中產階層被底層和失業人群的力量壓了過去,工業王朝才會猛烈爆發各種形式的革命。”
“就我個人的理解……”
“以下不是聯盟黨的官方理論標準答案,畢竟我的政治理論水平比較低,有些問題或許沒有理解到位。”
“就我的個人理解,自耕農階層和中產階層都是共產主義理論的阻力。”
“自耕農階層和中產階層都與勞動黨勢不兩立。”
“自耕農階層因為生活還過得去,又有與其它貧農對比得來的富裕錯覺,大都沒有革命精神。共和國太祖的尋烏調查那篇文章,便深刻反映了勞動黨和自耕農階層的矛盾。‘這種所謂比較富裕的自耕農或中農,許多人不主張在鬥爭中打擊他們,理由是他們沒有半地主性,他們的全部出產都是親自勞動不是剝削他人來的。其實在貧農眼中,他們仍是一種特殊階級。’‘因此可知,不但打倒半地主性的富農是沒有疑義的,而且平富裕自耕農的田,廢富裕自耕農的債,分富裕自耕農的谷,也是沒有疑義的。必須這樣才能爭取廣大的貧農群眾。這是農村鬥爭的重要策略之一。’晚晴末年和而後連年軍閥混戰,大批自耕農破產失業,這才有了肯革命的廣大貧農群眾。如果是農業王朝早期,如果自耕農家庭穩穩占有全國人口的70%,太祖的‘平富裕自耕農的田,廢富裕自耕農的債,分富裕自耕農的谷’口號遭遇以自耕農階層為主流的農業社會眾口一詞抵制,恐怕才是大概率事件。”
“今日的中產階層恰是當年的自耕農階層,只要中產階層沒有群體性危機,社會主義運動就會自然而然陷入低潮;一旦資本壟斷越來越集中,中產階層成批墜落社會底層,社會主義運動才會迎來一波高潮。”
“這一套理論也能完美解釋蘇聯的崩潰和勞動黨的修正。”
“蘇聯之前的俄羅斯帝國,連基層士兵都被輕視為灰色牲口;共和國之前的軍閥混戰和日本侵華,國民們的苦痛更是毋庸再言。共產主義之所以在窮國的興起,我更願意相信是民眾當時已經窮到一無所有,富裕自耕農階層或者說中產階層都徘徊在生死線邊緣。”
“可隨著生產力的提高,廣大民眾走出了貧窮地獄,中產階層或半中產階層隊伍日益壯大,絕對性貧民不僅人口越來愈少,他們的總體力量也越來越弱,漸漸地毫無希望抵抗中產階層的輿論壓制和軍事鎮壓。當中產階層霸占人口數量優勢同時又牢牢掌控國家生產部門,勞動黨天然同情的貧民階層憑什麼和中產階層斗?”
“中產階級即使醒悟自己被資本家層層剝削壓榨,他們也傾向於努力守住自己高於貧民階層的錯覺幸福,進而對一些反抗剝削口號不屑於顧。只要國家統治階層沒有喪心病狂地主動摧毀中產階層,共產主義者就沒有希望用革命理論吸引那些事實上被嚴重剝削的中產階層。”
“正是因為中產階層和半中產階層漸漸成為主流,正是因為中產階層覺得早期勞動黨那樣的組織有可能拿走他們僅有的財富,自覺站在人民立場說話的早期勞動黨才會遭到社會輿論或者社會精英的普遍聲討。”
“前三十年到後三十年,雖然憲法仿佛沒有改變多少,勞動黨的實踐理念卻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這是因為它的政權基礎已經悄然無息間完成由赤貧階層到中產階層的轉變。現今隨機挑選採訪,十人里有七人是這樣的:他們恨罵貪污腐敗、官僚資本主義等惡劣現象,卻又恐懼回到三十年前的經濟制度。以此理論預測未來,勞動黨肯定越來越沒有革命性,越來越像封建王朝表彰自耕農階層那樣表彰中產階層。”
吳靜怡又聽煩了:“中產階層的軟弱性和你加入聯盟黨究竟有什麼關係?”
吳敬忠不緩不急解釋:“農業時代,自耕農是封建王朝的穩定力量,土地兼併失去平衡,農民造反改朝換代;工業時代,中產階層是工業王朝的穩定力量,資本兼併失去平衡,無產者造反改朝換代。這種理論下,中產階層成了新時代自耕農階層同時,共產主義卻淪落成暴力調解資本兼併的‘農民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