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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辦不到,而是不值得。
這名素不相識的少年,斷然不可能憑藉區區龔姓,就從魏東生手中拿到數千萬元賄賂。
權錢交易的前提,是你有權。
如果龔其興過來找魏東生,魏東生肯定二話不說,各種方式解決問題讓他想怎麼玩遊戲就怎麼玩遊戲。龔其興身為華國頂級政治俱樂部二十四名長老之一,現實倒影到《十國春秋》里,有資格扮演頂級人民幣玩家。至於這名素不相識的少年,魏東生可不覺得他有甚麼政治資本值得自己跪添。
更重要的,龔家絕不會為一名網癮少年出頭。
仔細剖析龔家結構,因為民國混亂世道,龔家一分為三。金融買辦那一系將大本營轉移到美國和英國,如今演化成國際資本;民黨派那一系,尾隨蔣經國撤到彎彎島,彎彎島民主化運動時遭遇重挫,這些年才慢慢恢復元氣。勞動黨這一系,龔其興的父親,共和開國即總督一省,而後犯下政治錯誤被共和國一代目嚴厲批評,憂鬱而終;二代目登基之後,刻意拉攏龔家,將龔其興視為第四代儲君備選之一;可惜,龔其興因為種種因素,競選期間慘被四代目淘汰,如今成為四代目的臣子。
龔其興父親被一代目批評到憂鬱而死,龔其興又是四代目的競爭對手,建國五十餘年來幾乎每日都行走在刀刃上。
龔家不能犯錯,錯一招,就要輸全局。
因此,龔其興的家風極嚴,特別是謫系子孫,幾乎都是現行政策視角下的完人。當龔家少年說出他的要求,魏東生瞬間排除他是龔家謫系子孫的可能性,他若是龔其興的孫子,肯定立刻被扯回家關禁閉。四代目剛剛登基,龔家政治經濟全面收縮,唯恐被四代目新官上任三把火燒到,怎會允許孫子如此狂悖。
而若是旁系,魏東生更沒有必要巴結。
或許是龔其興的刻意布局,龔家旁系勢力非常零散,各自抱成小團,眾星拱月之局為龔家謫系服務。魏東生與景民強合作,亦是與龔秋秋這一系合作。
龔秋秋的爺爺是龔其興父親的大哥,龔其興父親憂鬱而死之後,龔秋秋爺爺韜光養晦親自撫養龔其興,命令龔其興遠離燕京是非在外省專心學習專業技能,畢業之後迅速調到龔秋秋爺爺庇護之下某廠任職最基層的技術員,潛龍勿用式平安熬過十年動亂。
龔秋秋父親和龔其興一起熬過十年動亂,早期質疑父親為何拼命推薦龔其興而非自己,時常有些情緒。後來,龔秋秋父親見證龔其興快速得寵二代目,見證龔其興競選四代目慘敗之後又迅速投靠三代目並與之締結利益同盟的如魚得水政治天賦,龔秋秋父親慨然嘆服龔其興的厲害和父親的犀利目光,釋然所有心結,為龔其興的政治事業添磚添瓦。
與此同時,龔其興愧疚卻不後悔搶走了本該屬於龔秋秋父親的政治資源,盡己所能在權限之內為龔秋秋兄弟姐妹謀一條好出路。景民強之所以被龔家鄙視且排斥,除了景民強的“贅婿”“陳世美”尷尬經歷,亦是因為龔其興當年一句評價:“景民強拖累了龔秋秋。”
龔其興覺得景民強配不上龔秋秋。
團結在龔其興身邊的龔家旁系,因之鄙棄景民強,覺得龔秋秋是“女嫁錯郎”式悲劇。
儘管如此,龔秋秋在龔家利益集團里的地位亦可毋庸待言。
因為,龔其興固然看不起景民強,卻始終把龔秋秋當成女兒一樣善待。
魏東生既然選擇與景民強合作,既然選擇借勢龔秋秋這一條線,就不必勾勾搭搭其他龔家旁系。而且,魏東生前世與景民強是忘年交,因之與嫂子龔秋秋特別熟悉,曉得龔秋秋是何性格,也曉得龔秋秋絕對不會為了所謂的侄子而去犧牲景民強的事業。
魏東生固然隱隱覺得,龔家少年網癮少年式要求,極有可能並不是他的真實目的。所謂的修改數據要求,或許是龔家少年背後勢力的探路之舉。但是,無論龔家少年的真實目的為何,魏東生皆不願意節外生枝。
龔家這一條線,有景民強和龔秋秋就夠了。
凡此種種,魏東生決定不給龔家少年一絲好臉色。
魏東生對龔家少年的要求聽若未聞,繼續審問態度詢問:“你帶身份證了嗎?”
龔家少年坐直身體,鄭重態度重申要求:“魏總,幫我修改一千萬元的鑽石幣,這要求並不過分。”
魏東生同樣坐直,先點頭承認:“《十國春秋》九月份的運營收入為5860萬元,區區一千萬元,只是六分之一,當然不過分。”
繼而,魏東生話鋒猛地一轉:“問題在於,我憑什麼給你?”
龔家少年自然更不會害怕魏東生,呵呵冷笑:“魏總這是覺得我們龔家招牌不值一千萬元?”
魏東生微笑說出尖酸刻薄話語:“不是龔家招牌不值得,而是你不值一千萬元。”
龔家少年登時氣的滿臉通紅。
這已不是涉嫌攻擊,而是直來直去的嘲諷。
暗中吸氣呼氣緩了緩情緒,龔家少年站起身來:“魏東生是吧,我記住你了。不過,你也記住我的名字:我姓龔,龔學勇。”
魏東生沒有理會龔家少年龔學勇的隱隱威脅,固定電話逕自撥打景民強的手機號碼:“景民強嗎,我是魏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