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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黃金白銀不斷貶值,越衛兩國越來越富,其它藩國越來越窮。以地價為例,皇室直轄的江蘇行省,近海諸縣一畝地約值七兩白銀。新航線開闢之後,一夜暴富的海商、水手、僱傭兵等陸續攜帶黃金白銀回家買地,短短十餘年間,地價已經暴漲到十兩白銀一畝,且未來趨勢或將繼續上漲。坐擁海貿之利的越衛兩國海商揮舞黃金白銀豪爽圈地,其它藩國的百姓則賺錢賺的無比艱難。
整個魏夏帝國都在進行物價革命,臨近越國的交趾也不例外。
交趾藩國非常眼紅海貿利潤。
奈何交趾初立,既沒有造船技術,也沒有足夠的人才,根本不可能和越衛兩國競爭。
以吳家為代表的革新派,渴望交趾也能分一杯羹,準備派遣一批精英前往越國學習最新的航海技術。赴京參加國子監舉監的舉子們即是吳華啟的目標,吳華啟不敢奢望國子監監生放棄官僚前途,半路改學不靠譜的航海,退而求其次把目標放在那些即將落榜的舉子。吳華啟慷慨保證眾舉子的後路,凡是不幸落榜的舉子,只要相關科目成績沒有差到慘不忍睹,吳家都願意推薦他們去越國國子監讀海科。
簡而言之,吳家想半官方半民間地組織一批留學生去越國學習航海技術。
吳華啟的邀請頗有一定吸引力。舉監考試競爭異常激烈,與宋唐科舉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使僥倖考上國子監得了秀才名譽,也只是萬里長征第一步。蓋因為魏夏二十藩國瀰漫著貴族優先價值觀,蔭監監生和貢監監生總是比舉監監生更容易抓住“機遇”。如果某舉子連年落榜徹底沒了希望,前往越國學習當下最熱門的海科,未嘗不是一條出路。
當然,動心舉子的數量非常有限。
在1483年的魏夏帝國,脫產讀書和赴京趕考都是成本極高的階層上升通道。調查每一屆應考舉子的底細,100人里最少有90人出身地主之家,真正意義上的窮書生,可謂少之又少。除非有縱橫四海的夢想,否則他們何必放棄鄉間優雅生活,冒著生命危險闖蕩大海呢。
石樑的哥哥石堰,就對吳華啟的留學提議不屑一顧。
石堰重視海貿利潤卻對海上討生活沒有興趣,鄙棄說:“海商就是海商,傲慢又目光狹隘。呵呵,何時見過富貴之家去海上討生活?越國拆解國子監設立海科分校,都得降低門檻招收漁民之子,吳華啟卻妄想從舉子裡招募水手,當真是緣木求魚。”
石樑也是同樣態度:“術業有專攻,舉子自有學業,怎可一窩蜂追捧潮流?”
其他舉子紛紛應聲附和石堰、石樑兄弟。
這是舉子們的普遍態度。
海貿暴利歷史悠久,南宋重視海貿,蒙元不曾忽視,魏夏帝國的前身順塔王國亦以海貿起家。凡此種種,魏夏二十藩國都相當重視海貿,連內陸明國、漢國、唐國、周國、晉國、魏國等藩國,也都孜孜不倦追求出海口。
但是,就像曾經的重農抑商國策並非以農民為貴,現在的國家重視海貿也不以水手為貴。農業思維以地主為尊,海貿思維則以商會為尊,無數商會領袖都推崇海洋生意陸地做。舉子們即使立志海貿,也會立志做“海洋生意陸地做”的海商,而後居高臨下俯視那些在海上討生活的水手。
當然,這也有航海死亡率過高的因素。
海洋天塹和港口疾病,始終是遊蕩在海洋騎士頭頂上的幽靈。別說那些默默無聞死去的水手,許多聞名越國、衛國乃至魏夏二十藩國的海洋英雄,都難逃年紀輕輕就魂歸大海的遺憾命運。譬如衛國那位發現南美洲巴西的船長,昨年在西部非洲染上當地疾病,旋即藥石無效死去,享年僅44歲。又譬如吳家創始人,當年他率領一批亦商亦盜的海商橫行西亞、中東,功勞大的被越國藩王破例晉封為領地男爵,可他亦不到50歲年齡就病死在印度。
航海風險,委實太高。
只有那些家勢衰敗的破落戶和渴望一夜暴富的窮小子,才會把海洋當作改變命運的快捷通道。
吳啟華渴望一群舉子學習航海技術,當真痴心做夢。
但,魏東生不是普通的監生。
魏東生第一世是開創魏夏王朝的皇帝,第二世是晉國國王,第三世是輔助魏良濬平定交趾土著叛亂的將軍。石樑等蔭監監生為之自豪的家世,普通舉監監生孜孜不倦追求的功名利祿,在魏東生眼裡根本不值一提。說句難聽的話,魏夏皇帝是魏東生的血脈後裔,二十藩國之中的十五藩國也都是魏東生的血脈後裔,魏東生創立的魏家妥妥是世界第一豪門。
魏東生未來再努力拼搏,也不過是一次次重複他既往的成功。
與功名利祿相比,魏東生更希望以第四世歷練的知府之子身份近距離觀察魏夏帝國的演變。
衛國和越國的地理大發現,是魏夏王朝贈予魏東生的驚喜。兩國相比較,越國綜合實力又勝於衛國。此時此刻,越國王都即使不是世界第一海洋城市,也是東亞第一海洋城市,值得魏東生親自遊覽一番。再說,僅存現實世界舊紙堆里的地理大發現時代幸運地被劣品明日環和魏夏帝國以另一種形式復現,魏東生非常希望他能夠親自感受大航海時代的魅力。
融入時代才能更好感受時代氣息。
其他舉子不願意學航海,魏東生卻願意見證魏夏帝國的大航海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