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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冬四季,劉良根每季度準時寄來20兩白銀。
今年夏季的例錢,劉良根卻只寄來了5兩白銀。
蔣勝興憤怒揭底劉良根:“劉良根這惡奴,當真膽大妄為。老爺去世後,劉良根把七大姑八大姨塞到莊園,這幾年來假公濟私,幾乎掏空了魏家。三百餘畝上等良田,在他手中只有80兩銀收入,真是可惡至極。怎想他越來越不知收斂,如今竟然想欺上瞞下到只肯給少爺5兩銀子開銷。”
不是真有旱澇災害減產,而是惡奴欺主。
魏東生第四世背景,他是名義父親的獨生子,全家只有他一位少主。名義父親去世時,魏東生才12歲,又被寄養在遠離家鄉的龍編府學。老宅沒有可信可用的魏氏血脈,魏東生又無法及時翻閱帳本,劉良根除非具備聖人之心,才不會趁機上下其手。
不過,蔣勝興也不可信。
魏東生揣測,蔣勝興或想趁機扳倒劉根興,然後以整治奴僕黨羽名義返鄉。對於劉良根和蔣勝興這樣的家僕來說,魏家三百餘畝良田家業已是一塊大蛋糕,假公濟私數年,就能為後代掙一份家業。
魏東生不怒不喜,平靜語氣追問蔣勝興:“三百餘畝良田,又有海貿需求旺盛的絲綢小作坊,每年90兩白銀利潤實在不像話。可我不在家及時監督,也沒辦法遏制家奴欺上瞞下。劉良根能夠每年準時寄來80兩白銀,尚在我容忍範圍之內,我也懶得回家整頓莊園。但是,一季度5兩銀子就太不像話了!呵呵,劉良根以為我可以隨便欺負嗎?你說說,劉良根為何突然間膽大妄為起來?”
蔣勝興如實稟告:“劉良根聽說少爺棄了蔭監監生功名,才突然變的膽大妄為。劉良根對家僕說,大海如墳墓,不知喪了多少豪傑,少爺去越國學航海,即使僥倖不死於大海,也將三五年才回來一次。劉良根又說,他如果不趁機賺一筆外快,當真對不起這難得機遇。”
原來如此。
不僅石樑輕視魏東生的選擇,管家劉良根也不看好魏東生的抉擇。
交趾藩國國子監的蔭監監生,雖然不像現實世界明清進士那樣起步就是一縣縣令那般奢侈,卻也不必憂心知縣品秩。只要穩穩噹噹熬過國子監的四年學習,只要攀爬官場時沒有站錯隊,蔭監監生幾乎肯定能夠升到一縣知縣。頂層權貴眼裡,知縣或許是不值一哂的七品芝麻小官,但在劉根生和蔣勝興眼裡,知府可以滅門,知縣可以破家,他們都是需要仰視的成功人士。而若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爬到魏東生名義父親層次的龍編府知府,簡直貴不可言。
相反,航海有甚前途?
豪奢海商固然無數,可學習航海到成就豪商家業,兩者相距何止千萬里。當世知名的海商,要麼是艱難爬起來的幸運兒,要麼是世世代代遊蕩在海上,似魏東生這樣的大地主出身者有幾人?絕大多數出海的普通人,哪怕賭上性命,最終也只能搏出小富小貴家業。窮到一無所有的破產農民,出海尋找一線生機,尚可以理解。魏東生這樣家有三百餘畝良田的大地主,何必賭上所有?
劉良根和蔣勝興眼裡,魏東生簡直愚蠢到了極點。
亦是因為看空魏東生的未來前景,劉良根才敢惡奴欺主,把每季度開銷驟然削減到5兩白銀。
第429章 長生種的思想啟蒙
第429長生種的思想啟蒙
魏東生卻覺得真相或許更複雜。
魏東生笑問蔣勝興:“你也反對我去越國遊學吧?”
蔣勝興實話實說:“這世道,活不下去的破落戶才去海上討生活,少爺你何必湊熱鬧呢?”
魏東生呵呵笑了笑。
絕大多數人都不甘心為他人奴婢,蔣勝興如果有選擇,他肯定想做大地主而非魏東生的奴婢。可惜,蔣勝興生來地位卑賤,沒有希望坐擁良田數百畝。與此同時,有三百餘畝良田又曾履職龍編府知府的魏家,則是當地赫赫有名的望族。做魏家的家僕,做魏東生的管家,顯然比那些愁吃愁穿的自耕農更有社會地位。
蔣勝興的社會地位,寄托在魏東生身上。
魏東生若沒了前途,管家職位還有何期待?
匯總所有反饋信息,劉良根削減開銷一事,極大概率也有蔣勝興的參與或者默許。再往深處想,如果魏東生懦弱忍下了開銷削減,劉良根肯定更加氣焰囂張,今年旱澇災害,明年失火漂沒,從容掏空魏家的家業;而若魏東生勃然大怒,率領蔣勝興回家懲治劉良根,劉良根亦可噗通一聲跪下,哭著說這是懇請魏東生不要捨棄國子監蔭監監生功名的不得已辦法。
石堰、石樑、蔣勝興、劉良根等世人眼裡,魏東生蠢到極點才會放棄國子監蔭監監生功名。
如此一來,劉良根的削減開銷行為,就成了勇敢阻止魏東生的義僕。
這是義僕。
冒著被主人一鞭抽死的風險,也要阻止魏東生放棄國子監蔭監監生。
別小看這一招虛情假意。
有了義僕之名,社會輿論就不會叱罵劉良根惡奴欺主,魏東生結交的蔭監監生朋友也將不好意思幫忙懲戒劉良根。因為普遍輿論里,懲戒劉良根,等同助紂為虐,鼓動魏東生放棄國子監蔭監監生功名。而後,劉良根一邊詆毀魏東生,說魏東生愚蠢、敗家;一邊正大光明頂撞魏東生,侵吞魏家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