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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春秋系竟已如此強大。
《500億美元!春秋帝國的新疆土》深度報導以中性語氣介紹魏東生的成功,但姬素素通篇讀下來總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這篇報導,名為春秋系唱讚歌,其實則在揭底魏東生,端的用心不良。”
第三份報紙驗證了姬素素的擔憂,竟是黃光裕案的階段性總結。
2008年11月到2009年11月,公安部部長助理及經偵局副局、廣東省政協副主席、浙江省紀委書記、深鵬市市長、申海市公安局副局長等高官相繼牽連黃光裕案而落馬。姬素素眼裡,黃光裕是之前的首富,魏東生是現在的首富:魏東生收集黃光裕案的追蹤報導,肯定是想引以為戒,避免春秋搜索等事業陷入國美電器那樣的困境。
姬素素四年本科期間泛泛聽說一些高層之間爾虞我詐傳聞,此刻天然站在魏東生陣營焦急詢問:“你得罪了人?”
魏東生搖頭。
回過神來,魏東生忽又自嘲笑說:“是啊,我得罪的人不計其數。”
魏東生走的是做蛋糕崛起路線,春秋網絡切入網路遊戲發軔期,智宇科技切入功能機到智慧型手機的變革期,皆是無中生有做大市場而獲利。與分蛋糕崛起路線相比,魏東生已然盡己可能少得罪人。可,得罪與否,不取決於魏東生的判斷。在某些人看來,魏東生不把產業乖乖雙手奉上就是不給他面子,不主動去當他的家奴就是不受控制的亂賊。這樣的貪婪之輩,欲壑難平,魏東生註定狠狠“得罪”他。
眼紅春秋系優質產業的,盤陽市憎恨魏東生配合宋寧星反腐打黑的,都恨不得魏東生立刻家破人亡。
魏東生得罪的人,不計其數。
當然,這並不可怕。
兵來將擋罷了。
你斜地里一槍刺來,我便亮劍還擊。
有了擊退覬覦者的力量,才能守住巨額財產,這是自古以來的硬道理。
姬素素不懂政治博弈,卻有一些模糊的經驗。每逢高官巨商落馬大事件,正式公布之前數月就會有蛛絲馬跡徵兆,深度報導理順已落馬高官的人脈關係網、抽絲剝繭詳細揭底某某系的產業,等等。姬素素舉起第二份報紙,詢問魏東生:“對方突然揭底春秋系,是不懷好意吧?”
魏東生笑說:“對春秋不懷好意的多了。”
魏東生攤開第三份報紙,屈指輕敲黃光裕案階段性總結追蹤報導:“黃光裕是罪有應得,國法自有處置,輪不到我插嘴。這份報紙用意,僅委婉告訴你華國究竟由誰當家作主,春秋系再輝煌也是砧板上的魚肉,兩名警察就能把我鎖進監獄。”
魏東生頓了頓,繼續說:“國家、政府、朝政、部門、官僚,有著不同的意義,也有著不同的力量。”
“國家是國家,政府是政府。元蒙滅宋,神州陸沉;滿清滅明,剃髮易服,華國仍是華國。誇讚成吉思汗偉業的人不計其數,影視頻道更樂衷為皇太極、多爾袞、福臨唱讚歌。說句難聽的話,某些勢力甚至希望再來一次元蒙滅宋或滿清滅明,春雨細無聲教導國民屆時不要試圖抵抗歷史進程。我願意為華國而奉獻,卻不會效忠宣統皇帝溥儀及而後的偽滿洲國,也不會歡迎新時代的滿清滅明。”
“政府是政府,朝政是朝政。同是大明王朝,朱元璋時代、朱棣時代、朱翊鈞時代、朱由檢時代、朱由榔時代,政治氣候絕不能同日而語;同是滿清王朝,康熙、雍正、道光、同治、宣統,國際形勢天差地別;便是勞動黨治下,前三十年和後三十年的制度,也有極大的區別。”
“朝政是朝政,部門是部門。朝政是全局,有時代的訴求;部門是片鱗,有其利益訴求。以電信業為例,為了遏制聯通wcdma標準壓力,移動以極低身段與智宇電信合作改進tdscdma標準,絕不會犧牲自己飼養聯通;待智慧手機捆綁推出微信,移動覺察其嚴重衝擊其轄管的簡訊等業務,立刻跳腳罵起來,製造輿論說微信占用過多的信令,或將導致信令風暴災難;說為了遏制類似應用程式占用太多資源令用戶更公平享受3g網絡,除了既有的流量套餐費用,移動等運營商還須加收一筆信令費用。有利潤時,移動樂意與智宇合作;影響其利潤時,移動立刻叫囂封殺微信、春秋地圖等應用程式。”
“部門是部門,官僚是官僚。官僚坐在官椅發布政令,貌似代表國家利益,其實更多時候代表部門利益及個人私慾。哪怕看起來大公無私的宋寧星,他也是為了自己的理想而奮鬥——如果所謂的國家政策悖逆了他的理想,譬如某宗教優待,宋寧星將會毫不猶豫對抗那些部門利益集團、朝政時代利益集團。”
“宋寧星是改良派。”
“他不滿意蠅營狗苟現狀,想建立更純粹的官場生態;他痛恨某些二代、三代把國企私有化為家族企業。名為國企,其實卻是某些權貴之家的私產,這樣的行為,端的比資本家更可惡。宋寧星就職盤陽市市委書記以來,一邊高舉反腐打黑旗幟,漸進式淨化官場生態;一邊國企改革探索新的體制,尋找令國企成為真正國企的良策,尋找如何抵制權貴侵吞國家資產的良策。”
“我啊,也有和宋寧星相似的理想。”
“我也不希望自己只是做大蛋糕的工具。你我都是農民的孩子,來自社會底層,或懵懂或清醒,親身經歷過九十年代的絕望農村。蛋糕做的再大,經濟發展的再好,如果普羅大眾享受不到坐大蛋糕的科技進步,又有什麼意義呢?我絕不允許我做大的蛋糕,拱手讓給極少數權貴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