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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兄弟不能不急,因為李素現在這個樣子很危險,雖然李素覺得自己無論何時何地何種狀態,模樣都是完美的,哪怕發呆也透著一股子「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出塵氣質,但王家兄弟顯然不這麼認為。
小心地朝前跨一步,王樁一副老虎頭上拍蒼蠅的害怕表情,顫抖著拍了拍李素的肩:「兄弟……兄弟,你沒事吧?」
發呆時被人打斷是很破壞情緒的,李素不悅地扭過頭,斜眼瞥著他:「咋咧?」
王樁小心翼翼地道:「春天風大,傷身子咧,你病沒好,是不是……回家躺躺?」
李素目光有些不善:「誰說我病了?」
「沒病誰會辭官啊?兄弟,聽我的,別鬧,回家躺幾天就好了,你心思重,偶爾抽個風……唉,抽風就抽風吧,當官有啥意思,咱不當官了。」
太氣人了,這說的是人話嗎?
李素騰地站起身,一腳踹得王樁一趔趄。
王樁呵呵傻笑兩聲,也不還手。
自從李素接種牛痘救了王家上下後,王家兄弟對李素越來越服帖,雖然仍如以前般笑笑鬧鬧,但兄弟倆看著李素的眼神多了幾分敬畏和……崇拜?
懶得跟他們計較,李素在河畔坐下,呆呆的看著河水,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們別多心,我沒病,辭官是因為我當不了這官,原因很複雜,以二位的智商……算了,我積點口德吧,來,坐下陪我發發呆。」
「發呆有啥意思?」王樁很不屑地否決了李素的提議,接著語氣興奮地換了另一個提議:「官上昨日來人咧,給楊寡婦說了一門親,聽說是北邊周莊的,三年前死了婆姨,帶了倆娃,家裡雖窮了點,模樣雖丑了點,人卻是條精壯漢子,楊寡婦答應咧,三天後出嫁過去……咱們最後再看一次她洗澡吧?看一眼少一眼咧……」
說著王家兄弟臉上同時露出惋惜和黯然的表情。
李素:「……」
很無語啊,一件如此猥瑣的事情,竟被兄弟倆生生搞出「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的傷感詩意出來,而且詩意的對象還是一位重達兩百斤的……女壯士?
「我與二位兄台無仇無怨,二位就不要再傷害我的眼睛了,坐下好好發一陣呆比什麼都好,再過十年二十年你們就知道,發呆是人生中最幸福最珍貴的享受。」
王家兄弟顯然不能理解李素的感受,二人安靜不下來,見李素不想搭理他們,兄弟倆也不介意,坐在李素身邊沒話找話。
「對了,今早村里出大事咧……」
看,多麼富有懸念,引人注意的開場白,但李素眼睛都沒眨,跟一尊蠟像似的一動不動,繼續發呆。
開場白沒達到效果,老二王直心疼哥哥沒話找話的尷尬,急忙解圍,如同相聲里的捧哏似的搭腔:「哦?啥大事?」
有人搭腔,王樁頓時來勁了,神采漸漸飛揚起來。
「咱們的主家,胡家遭難咧。」
「咋的咧?」
王樁壓低聲音,一副消息靈通人士的神秘樣子:「聽說胡家把名下的商鋪和土地全都變賣咧,長安城裡的幾個商鋪不知道賣了多少錢,但是咱們莊子的土地,你們猜猜賣了多少?」
「胡家在太平村有三百多畝地,少說該賣個幾千貫吧?」
王樁搖頭,伸出一個巴掌:「五十貫!」
王直倒吸一口涼氣,兩眼瞪圓,連李素都情不自禁扭頭。
「這……這哪裡是買賣,胡家這是被搶了啊,這年頭天下太平,也沒聽說長安附近鬧匪啊。」王直這下是真吃驚了,也不顧自己扮演的角色要講究四門功課,說學逗唱。
王樁重重點頭:「是真的,今早就聽到胡家院子裡女人小孩哭鬧,門口也停了許多馬車,多半要搬走咧,我們太平村很快要換主家了。」
李素嘆了口氣,終於徹底放棄發呆的想法,因為這個話題……太誘人了。
「胡家得罪人了?」李素忍不住發問。
「應該是得罪人了,不然三百畝地五十貫給打發,跟明搶有啥區別?」
說著王樁搖搖頭,道:「終究是商賈,家裡沒底氣,長安城裡權貴太多,走路上隨便不小心撞個人都有可能是王爺,犯駕可是大罪咧。」
王直嘆道:「主家其實這些年待我們莊戶不錯,有幾年遭了災,胡家挨家挨戶給我們送糧食呢,可惜了……」
……
第二天,胡家帶著一門老小,裝了十幾車家當,哭哭啼啼的離開了太平村,剛離開不久,事情的真相也在太平村悄然傳開。
事情很簡單,並不複雜。
胡家確實得罪了人,得罪的人來頭不小,百年來最負盛名的世家門閥,至今長盛不衰的七宗五姓之一,滎陽鄭氏。
長安城是大唐都城,也是現今世界上最大最繁華的城市,七宗五姓在長安城內皆有產業和商鋪,有商鋪自然便存在競爭,商場上的殘酷廝殺與戰場一般無二。
胡家這些年買賣做得大,長安城裡開了三家綢緞鋪。
大唐的絲綢工藝很高,有名的絲綢產地各不相同,如劍南,河北的綾羅,江南的紗,彭越二州的緞,宋,毫二州的絹,常州的綢,潤州的綾,益州的錦等等,種類琳琅滿目,工藝巧奪天工。
胡家綢緞鋪各種絲綢都賣,而且價格公道,在城裡創下不小的名聲,然而滎陽鄭氏也在城裡開了幾家綢緞鋪,不幸的是,鄭家鋪子裡也賣各種絲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