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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伯伯,您醉了,回臥房歇息去吧……」李素溫言勸道。
「誰說老夫醉了?沒醉!來,滿飲此杯,再看老夫舞戟助興,為陛下壽!」牛進達仰脖飲盡杯中酒,瞋目大喝道:「來人!取戟來!」
然後,在李素的目瞪口呆之下,牛進達說完這句後,圓睜著雙眼,腦袋重重朝矮腳桌上一磕……徹底醉死過去。
牛府一位老管家和幾名抬著鐵戟的下人站在前堂門廊外,呆呆看著自家老爺昏睡過去,怔忪半晌,老管家揮了揮手,下人抬著鐵戟退下。
「少郎君莫怪,我家老爺素來如此,醉倒了便睡,一睡便是一天一夜,少郎君還請自便。」老管家陪笑道。
李素也笑道:「不要緊,牛伯伯是性情中人,我素來仰慕,怎會見怪?」
語聲一頓,李素揉了揉鼻子,滿吞吞地道:「剛才牛伯伯說,要我把牛家當成自己家,我便是他的親子侄,哪怕我把牛家一把火點了,他也不會怪我……」
老管家笑道:「少郎君深得老爺賞識,說來也是一段佳話,少郎君往後只管把牛家當成自己家便是,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老漢,老漢把您當成自家郎君一般服侍周到……」
李素眨眨眼:「牛伯伯說的不是客氣話吧?」
老管家急忙道:「老爺平日在家亦多次提起少郎君,言稱少郎君是大唐英傑,對您無比看重,此言發自肺腑,絕非客套。」
李素喜道:「那就好,嗯……房子呢,我就不點了,太失禮,不過最近我手頭有點緊,所以……」
老管家愕然:「所以?」
……
在牛府管家和門口一眾部曲老兵複雜的目光注視下,鄭小樓和一眾李家老兵抬著牛府的銅爐,字畫,精瓷等物,歡天喜地離府絕塵而去。
……
今日的行程全是拜訪老將軍,李素出門前連順序都安排好了,首先是牛家,其次是李靖,李績,長孫無忌等等,至於程家,老流氓最難對付,所以留到最後拜訪,不出意外的話,等最後一腳跨進程家的大門,等待自己的必然是長醉不醒,沒有任何懸念,所以要趁清醒時把該拜見的人都拜到,最後認命地沉醉在程家這片深沉的土地上。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素深深低估了程家的流氓程度,也終於知道這條朱雀大街多麼的該死。
老將軍們基本都住在朱雀大街上,這條街橫穿長安南北,從牛府出來,下一個目的地是大唐戰神李靖家,該死的是,從牛家到李家這段路,必須要經過程家的大門前。
當鄭小樓和一眾老兵扛著從牛府打劫來的各種銅爐字畫瓷器招搖過市時,程家門口值衛的部曲遠遠便瞧見了李素,這個該死的機靈的部曲二話不說,轉身飛快朝門內跑去。
當李素屏聲靜氣,打算像個優雅的美男子一般無聲地從程府大門前路過時,只聽得程家側門吱呀一聲打開,緊接著便是一陣豪邁狂放的大笑聲。
「哇哈哈哈哈,好個小後生,終於來看老夫了,算你有孝心!」
未見人,先聞聲。
程家大門前,李素聽到如此魔性的笑聲,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正打算轉身原路撤退,眼見著從側門內竄出一條魁梧的人影,二話不說便拎起了他的衣領,像買了塊條狀豬肉回家下酒似的,悠哉樂哉拎著李素往府內走去。
「來人,設宴,上酒!」
李素兩腳懸空,身後的鄭小樓和眾小夥伴們驚呆了。
「程伯伯鬆手……程伯伯您先放小子下來,誤會了,這個誤會太大了,小子當面跟您解釋……」李素在半空中無助地蹬腿掙扎。
多年不見,程咬金果然還是那副混世魔王的派頭,見李素不停掙扎,手一松便將李素放落地上。
「解釋啥?進屋先干三杯再敘舊!」程咬金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三年多不見了,小娃子黑了些,分量也足了,再過兩年老夫怕是拎不起你了。」
李素眼中冒著驚恐之色,艱難地吞了口口水,道:「程伯伯恕小子無禮,其實小子只是路過貴府……真的只是路過,小子打算先去衛公伯伯家拜望,回頭再來給程伯伯見禮,程伯伯您……信嗎?」
「藥師家?」程咬金扭頭朝李靖府方向瞥了一眼,然後仰天大笑:「放屁!藥師多年不見訪客,你跟他很熟嗎?大件小件的朝他家送禮,滿長安城能受得起這麼多大禮的,當然只有俺老程了,來就來了,居然還這麼客氣……」
「程伯伯,小子……真沒跟您客氣!」李素急了。
誰知程咬金耳朵里仿佛裝了自動過濾軟體似的,對李素的解釋充耳不聞,一個箭步衝到鄭小樓和老兵們面前開始驗貨。
「字畫?嘖!瓷器?嘖!」程咬金很嫌棄地撇了撇嘴,扭頭道:「小娃子,這次就算了,下次直接給老夫送錢,老夫獨喜此物,別的東西莫往俺家送了……」
這無恥的嘴臉……
「程伯伯,這些禮物真不是……」李素蒼白無力地解釋。
「咦?這個銅爐好眼熟!」程咬金竄到那隻三足大銅爐前,摸著毛茸茸的下巴仔細端詳,越端詳越眼熟,最後目光朝那些禮物一一打量過去,喃喃道:「不說不覺得,說起來……這些物件都很眼熟啊。」
說完程咬金若有深意地朝李素瞥了一眼。
這一眼令李素很尷尬,老臉不由一熱,站在原地嘿嘿乾笑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