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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敬宗嘆了口氣,道:「我那堂弟,也就是你丈人,如今怕是處境不妙了。」
「出了什麼事?」
許敬宗嘆道:「他吃上官司了,而且……是人命官司!」
李素大驚:「丈人是老實巴交的買賣人,對誰都是笑臉相對,怎會扯上人命官司?」
許敬宗苦笑:「我也覺得不對勁,可他確實吃上官司了,如今已被打入了刑部大牢待審,昨天發生的事,你丈母急得不行,急忙先給我報了信,本打算今日來你家求助,被我安撫住了,你丈母一介女流,此事還是由我來跟你說比較合適。」
李素急忙道:「明珠還不知情嗎?」
許敬宗搖搖頭:「她並不知,此事還是莫讓婦人知道比較好,她們對官司這種事一竅不通,只會又哭又鬧,知道了反而添亂,李縣侯你說呢?」
李素深吸一口氣,短暫的震驚後,此刻他已鎮定下來了。
麻煩來得猝不及防,許敬宗的話有道理,這個時候能支撐大局,解決麻煩的,還得靠家裡的男人,許明珠那裡暫且瞞著也好。
於是李素起身,走到許敬宗面前盤腿坐下,壓低了聲音道:「到底怎麼回事,還請堂叔詳細道來。」
許敬宗苦笑道:「昨天刑部差役來東市拿的人,除了你的丈人以外,茶葉店裡的幾名管事和夥計都被鎖拿了,說是你丈人賣的茶葉喝死了人……」
李素驚道:「這不可能!」
炒茶法是李素親筆寫下的秘方,然後交給了老丈人,炒茶這東西後世普通人家裡誰沒有個一兩斤常備?除了翻炒烘烤,裡面根本沒加過任何東西,純天然的茶葉怎麼可能喝死人?
許敬宗看著李素越來越鐵青的臉色,嘆道:「李縣侯,不管可不可能,事情畢竟發生了,昨日你丈人下獄後,我急忙去刑部打聽了一下,半是仗著監正的身份,半是攀著以往的交情,才從刑部一個員外郎嘴裡套出了一星半點案情經過……」
嘿嘿冷笑兩聲,許敬宗道:「這事啊,麻煩很,不光是喝死人的事,還有更多的揪扯,你丈人去年買下東市的那家店鋪作為茶葉店來經營,那家店鋪位於東市最熱鬧的地方,鋪面很貴,當時你丈人的錢財幾乎全部押進了茶葉裡面,所余不多,於是便跟那店鋪的主人商議妥當,言定兩年內付清店鋪本金利息,那店鋪主人也答應了……」
「你也知道,茶葉這東西,其實還未曾普及開,如今大唐人喝這東西無非嘗個鮮,多數人喝茶還是習慣以前的老法子,所以這大半年你丈人的買賣其實並不太好,勉強保個本而已,那店鋪主人發現你丈人的生意不太妙,擔心你丈人還不上買店鋪的錢,於是突然反悔了,說是必須半年內把錢交齊,否則收回店鋪,你丈人懇求多次,後來最近這兩次你丈人不知道是不是上了火,竟與那店鋪主人吵了起來,似乎吵得很激烈,差點動了手……」
李素疑惑道:「這與人命官司有什麼關係?」
許敬宗盯著李素,緩緩道:「因為你丈人賣的茶葉,喝死的人正是那店鋪的主人!」
第六百二十五章 疑竇叢生
喝茶能喝死人,不得不說,這是個很荒謬的說法,李素兩世為人,活久見。
從沒想過讓老丈人做茶葉買賣居然為他埋下了禍患,稀里糊塗的,一口茶能把人喝死,若說這裡面沒有內幕,李素情願把自己的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
「確定是喝茶喝死的?」李素緊跟著問道。
許敬宗點頭:「刑部仵作驗過了,說是中了毒,那晚店鋪主人沒吃飯,只喝了一碗茶,所以你丈人賣的茶便成了最大的嫌疑,不對,不能說嫌疑了,若是找不出線索證據為你丈人平反,這樁人命官司鐵定的扣你丈人頭上了。」
「店鋪主人不是跟我老丈人有過節麼?不但吵架還差點動手,他怎會去我丈人店裡買茶葉?」
許敬宗苦笑道:「跟你丈人有過節,但跟茶葉沒過節呀,當初你丈人開茶葉店時二人的關係還是處得不錯的,你丈人前前後後也送過不少次茶葉給他喝,你弄出來的茶葉邪性很,喝著喝著就有了癮頭,哪怕後來二人關係惡劣了,但喝茶這習慣卻一時改不了,整個長安賣茶葉的,也就你丈人獨一家,現在人家喝死了,刑部不找你丈人找誰?」
李素點點頭。
沒錯,老丈人的嫌疑只怕難洗刷了,欠了別人大筆的錢款,二人因錢還吵過架,關係搞得很惡劣,要死不死的,正好這個節骨眼上喝一口茶便蹬了腿,刑部辦案的差役眼裡看來,此案既有前因也有後果,有做案動機也有非常明顯的嫌疑人,一眼看去,這根本就是一樁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殺人案,動機,證據,人犯,樣樣俱全,半天時間就能落供籤押結案打入死牢只等問斬的那種。
「苦主家人怎麼說?」李素問道。
許敬宗嘆了口氣,道:「苦主家裡已在搭靈台辦喪事了,今早我去過一趟,家人就四個字,『殺人償命』。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李素揉了揉額角,頭很痛,有種走在大街上忽然被從天而降的花盆砸中腦袋的倒霉感覺,一直躲著麻煩走,沒想到麻煩還是主動貼了上來,毫無預兆,毫無防備。
不管怎麼說,李素首先相信老丈人絕不會下毒殺人,儘管與老丈人來往不多,但李素看得出老丈人是個典型的商人,或許有著商人慣有的精明市儈,甚至趨炎附勢的毛病,可他絕沒有膽子敢殺人,所以,李素可以肯定,老丈人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