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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殿外無數各異的目光,和無數竊竊議論聲,武氏充耳不聞,她的眼睛只緊緊盯在杏兒臉上,認真而細緻地觀察著杏兒臉色的任何一絲變化。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杏兒仍然活蹦亂跳,不見一絲不對勁之處,臉色也沒有異常,因為剛吃飽的緣故,反而比平常多了幾分健康的紅潤之色。
武氏放心了,此刻她已確定,綠柳送來的食物裡面沒有下毒,人家對她並無惡意。
看著天真單純的杏兒像只麻雀般開心地嘰嘰喳喳,渾然不覺自己剛才被人利用,經歷了怎樣的驚險,武氏忽然伸手將她摟在自己懷裡,輕輕撫摩著她的頭頂,臉上的愧疚之色一閃而過。
「杏兒,杏兒,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親妹妹,從此生死不棄,我對天發誓!」武氏語氣堅定地道。
第五百一十五章 雞血魔王
太平村,道觀。
東陽的道觀在太平村成了一個頗為怪異的存在,因為它本來是在公主府的基礎上改建而成,而且改建的地方並不多,工部官員和工匠們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公主府的原貌,僅只在門口添了一對香爐,拆下了公主府的牌匾,前殿稍作修繕,作為誦經清修的三清大殿,供奉三清道祖,穿過大殿再往裡走,便屬於東陽的私人場所,當初公主府的寢宮,明湖,水榭,涼亭等等,都與當年一般無二。
相比目前大唐境內的所有道觀來說,東陽的道觀儼然非常另類獨特,而且……不倫不類。
時已深秋,眼看便要冬至了,距離道觀外的小樹林裡,萬物已然蕭瑟枯黃,一棵棵光禿禿的樹木不規則地佇立在寒風中,北風吹過枝椏,發出悽厲如鬼嚎般的呼嘯聲。
李素和東陽手牽著手,並肩在林中穿行,悠閒地漫步。
天氣有些冷了,二人卻覺得很溫暖,大家身上都披著狐皮大氅,將身子包裹得嚴嚴實實,露在外面的只有臉和一雙緊緊牽在一起的手。
「看不出你的貼身小宮女真會辦事,此事辦得漂亮,但也驚險萬分,若晚了半步,那位武才人怕是……」李素搖搖頭。
東陽瞥了他一眼,道:「你對那姓武的才人如此上心,到底為了什麼?」
李素正色道:「從西州回到長安的當天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夢裡道君現出法身,他告訴我,若干年後,我命中注定有一次大劫,需要一位貴人相助方能安然度厄,這位貴人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
東陽:「……」
「別那麼嚴肅,開個玩笑,道君說,這位貴人是位奇女子,有尊貴無比的命格,有廣袤無垠的胸襟,胳膊上能立人,胸脯上能跑馬,我猜了很久,道君的意思應該是說這位奇女子是個平胸……」
東陽:「……」
「反正,這位姓武的才人與我命中注定此生有緣法,今日我種善因,他年再收善果,無論佛家還是道家,也都講究『緣法』和『因果』的,我出手相助武才人,哪怕沒有結果,也能求個心安。」
東陽嘆了口氣:「滿嘴胡說八道,偏偏又帶了幾分辯駁不得的歪理,李素,你這張嘴如果能正經一點該多好,我都不知道該信你哪一句了。」
「我說的話句句都正經,包括道君爺爺託夢那一段……」
東陽深深看了他一眼,展顏笑道:「便當你說的是真的吧,那位武才人,我會吩咐綠柳好生照拂,聽綠柳回來說,那位淪入掖庭的女子在即將被人害死前仍誓不低頭,氣節可嘉,倒也稱得上『奇女子』三字,縱然不是因為你,這位奇女子我也願意與她結識一下的。」
李素笑道:「與她結識一番也好,對你沒壞處,只是……」
猶豫沉吟片刻,李素緩緩地道:「只是你記住,與人來往,凡事未可全拋一片心,特別是對那位武才人,這一生,她有她的機緣,你也有你的機緣,你們的交集不能太大,交情這東西,其實也講究個火候,應當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
東陽笑著推了他一下,嗔道:「又與我講這些大道理,老夫子似的,別忘了你與我同歲,你懂的道理,難道我不懂麼?」
李素喃喃嘆道:「千年老鬼跟你講人生道理,多麼難得的機會,居然不珍惜,愚蠢的人類啊……」
東陽斜瞥著他,道:「父皇封你為尚書省都事,你從大理寺出來這些日子,去尚書省應差了沒?」
李素搖頭:「最近本都事心情不大爽利,國事哪有私事重要,待我先把私事解決了再說吧。」
「這話根本就大逆不道,父皇若聽到,非把你再踹進大理寺反省半年不可,你整天在太平村里四處遊蕩,曬太陽,吃烤肉,當我不知麼?你還能有甚私事?」
說起這個,李素不由自主苦了臉,幽幽嘆道:「我的私事很嚴重,有人逼我想個法子坑和尚,更要命的是,我到今天還沒想出法子,眼看催債的要上門了……」
正說著話,卻聽林子外石破天驚一聲大吼。
「子正賢弟在哪裡?快快出來,俺老程來找你了,躲進林子裡你也跑不掉,哇哈哈哈哈……」
李素臉色一變,隨即苦笑道:「催債的果然上門了……」
東陽有些慌亂地道:「怎麼辦?我和你在一起……」
李素斜睨著她:「怕啥?我們在一起見不得人嗎?」
東陽不說話,只是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