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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幽然嘆了口氣,神情有些黯然,這是一場明明可以避免的敗仗,在此之前,李素向李世民勸諫過許多次,甚至不惜冒犯天顏,差點令李世民動怒。
可惜頑固的天可汗陛下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一意孤行地按他錯誤的想法行軍打仗,最後李素只能眼睜睜看著唐軍為李世民犯下的錯誤買單。
一將無能,害死三軍。
儘管這句話非常的大逆不道,可這卻是李素此刻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轉過身看著高素慧,李素笑道:「放心,大唐的殘忍只在戰爭時,戰場之外的時候還是很仁慈的,敗得再慘也不會殺戰俘撒氣……」
頓了頓,李素髮覺自己說這句話有點心虛,據他所知,今日靺鞨騎兵撤退後扔下的兩千多傷兵,李世民一聲令下,剛剛全部被斬首了……
「咳,更正一下,絕不會殺你撒氣,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奴婢,我的私有財產受到大唐的法律保護,除非你自己作死。」
高素慧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李素不爽了:「知道奴婢是幹什麼的嗎?」
高素慧語氣清冷地道:「知道,服侍您的。」
「嗯,也就是說,你目前乾的是服務性工種,知道服務性工種的首要原則是什麼嗎?」
「奴婢不知。」
「是微笑,微笑服務,尤其是對主人,更要笑得甜蜜,笑得真誠,來,給我笑一個,板著個臉太讓我這個主人堵心了,不笑就讓你去服侍我那一百多個部曲……」
高素慧急忙朝李素奮力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李素一打響指:「很好,感受到你的真誠了,以後記得保持下去。」
虐過高素慧後,李素的壞心情終於稍微好了一點。打了敗仗順手虐一下女戰俘,沒錯,就是這麼沒出息。
正想繼續跟高素慧做一番服務行業的上崗培訓,帳外傳來部曲的聲音。
「公爺,陛下詔令,宣公爺帥帳覲見。」
……
李素趕到帥帳時,帳內已密密麻麻站了一堆將軍,每個人面色凝重,帳內氣氛十分壓抑。
李世民半躺在床榻上,身旁站著幾名太醫,常塗跪在一旁,雙手捧著冒熱氣的湯藥。
此時此地,君臣之禮已是無謂了,李素低調地躲在諸將的身後,老老實實地恭立不語。
帥帳的門帘忽然被掀開,灌進一股冷風,李素後背冒了一層雞皮疙瘩。
一位圓滾滾的球狀物體滾了進來,一邊惶急地大哭,一邊使勁分開人群朝李世民撲去。
「父皇,父皇您千萬保重龍體,兒臣不孝,只恨不能為父皇分憂……」
李泰的嚎啕大哭並未令帳內諸將感動,反而因為他的聒噪而令許多將軍暗暗皺眉。
看著李泰的表演,李素撇了撇嘴,遺憾地嘆了口氣。
這死胖子為何還活著?今日靺鞨騎兵突襲時為何沒順手把他剁了?
待到李泰剛準備撲到李世民身上哭嚎時,常塗伸出一隻手攔住了他,三百多斤的大胖子的沖勢,常塗居然一隻手便輕鬆攔住了,身手委實不簡單。
「魏王殿下,陛下需要靜養,不可妄動,殿下請自重。」
李泰被常塗一攔,頓時有些訕然,於是停了腳步,在離李世民兩步遠的地方跪下,輕聲抽泣。
李世民此時很虛弱,臉色白得嚇人,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額頭上搭著一塊白色的方巾,儼然一副病重的樣子。
李素頓時明白為何帳內諸將臉色為何如此凝重了,聽聞李世民今日吐了血,看來情況比較嚴重,時值唐軍新敗,正是內外交困之時,李世民這一病,無疑給三軍將士的命運雪上加霜。
不知過了多久,床榻上的李世民終於悠悠嘆了口氣,虛弱地道:「立志二十年,籌備四五年,集傾國之兵,量舉國之物,賭上了國運氣數,欲畢其功於一役,最終功敗垂成,付之一炬,朕……是罪人,朕對不起天下臣民!」
說著,李世民眼角流出了淚,淚珠順著眼角滑入蒼白的髮鬢中。
諸將急忙安慰:「陛下保重龍體,不過只是小敗,我等來日定可報此大仇。」
李世民露出苦笑:「或許,此仇來日可報,不過,報仇的人已不是朕,而是下一代的帝王了,我大唐經此一役,已傷了元氣,沒有十年的休養生息,絕不可再對外發動征戰,而十年以後,朕已是皇陵里的一堆朽骨矣……」
第九百零七章 退兵部署(下)
戰爭如下棋,提劫打掛,征子拆擋,雙方在方寸之間各盡心智,目的只是為了勝利,若不動聲色間屠了對手一條大龍,大勢便已定鼎,勝負立見分曉。
李世民就是被對手不動聲色間屠了大龍的人,不得不承認,這場戰爭他輸了。「輸」的定義不是死傷了多少人,而是完全沒達成出征前的期望,對李世民來說,東征是鞏固李唐王朝統治的一戰,是收服天下門閥和士子人心的重要一戰,這一戰只能勝,不能敗。
可是誰知對手太厲害,一支算準了不可能冒出來的奇軍,殺了唐軍一個措手不及,焚毀糧草無數,直接斬斷了唐軍的命脈,當無數車糧食冒著濃煙慢慢焚燒殆盡之時,東征一戰便註定了失敗的結局。
一敗塗地,損失慘重,君王意氣已盡。
李世民躺在床榻上,神情和目光已沒有了當初的神采飛揚,變得空洞無神,整個人的精氣神仿佛被針扎了一下似的,全部泄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