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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主一雇,互相都陌生,這種狀態不正常。
李素對外人的警覺性很高,除了王家兄弟,他無法將自己的後背毫無防備地亮給一個陌生人,太沒安全感了,而鄭小樓,經常走在他身後,這個習慣很不好……
所以李素決定跟鄭小樓開誠布公談一談,增進感情也好,約法三章也好,最壞的結果至少要把他喜歡走在別人身後的壞習慣改過來。
……
李家院子裡,鄭小樓舉著一塊一兩百斤的大石磨練力氣,李素蹲在院子中間的銀杏樹下,擺出了語重心長的誠懇嘴臉。
「鄭小樓,咱們聊聊怎樣?」
鄭小樓舉著石磨一上一下:「你說,我聽。」
「你看啊,你我終日相處,你覺不覺得我們之間需要一點信任?」
「不需要,王直說了,有人害你我便保你周全,三十貫,換我三年,三年後我馬上走。」
李素有點不高興了:「才三年?不是終生嗎?」
鄭小樓沒說話,只斜睨了他一眼,目光無比嫌棄,眼神里透露出諸如「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意思,很令人惱火。
李素嘆氣,這買賣做的……好想把王直從東市叫回來,然後往死里抽他……
「如果這三年裡你沒保護好我,我被人害死了咋辦?」
「給你守墓,守滿三年為止。」
第二百一十五章 燒屋絕戶
李素聽出意思了,鄭小樓是個很隨性的人,凡事盡力就夠了,手藝太潮保不住活人的命沒關係,他還有售後服務,可以保死人不被挖墳……
思來想去,李素還是覺得性價比不夠高。
因為鄭小樓要保的活人,是他自己,不出意外的話,他自己只有一條命。
很不負責任的說法,李素忽然覺得找了這個保鏢沒什麼用處,如果遇到危險,保命只能靠自己。
鄭小樓仍舉著石磨練力氣,臉上胳膊上淌下一顆顆豆大的汗珠,胳膊上的腱子肉高高隆起,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出晶瑩的光芒,雖然流了汗,但他的呼吸很平穩,一點也不見喘息,仔細算了一下舉石磨的頻率,李素與他說話的這會兒功夫,他已舉了三四十次了。
李素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笑了。
應該是個有本事的人,尋常人舉一兩百斤的石磨或許勉強可以,但是要把它上上下下舉幾十次就有點難了,更何況舉到現在臉不紅氣不喘的境界,不說平民百姓,哪怕是大唐軍隊裡的將軍,沒做到果毅校尉以上的將軍恐怕都沒這個本事。
「好吧,我們聊聊別的……」李素轉移了話題,現在他最關心的是鄭小樓的來歷。
按王直的說法,這傢伙是突然從東市里冒出來的,前不知過去,後不知未來,被人當成流浪狗似的撿回來,打了一架後賣出了三十貫的天價……
可是,人總要有個來歷啊,一個來歷不明的傢伙跟在身邊,充當護衛的角色,作為被護衛的人,李素能安心麼?
「鄭兄啊,嗯,你比我大,就叫你鄭兄了,」李素換上殷切關懷的嘴臉,笑眯眯地道:「家裡都還好吧?娶親了嗎?家中幾口人啊?聽你口音不像關中人,你家在哪裡?」
鄭小樓舉著石磨,這次根本懶得搭理他了。
等了很久,鄭小樓似乎沒有回答問題的打算,李素失望地嘆了口氣。
明天把他送到王直那裡去吧,一個不明來歷的人,縱然本事再高,李素也不敢用。
轉過身準備逗弄小狗狗時,鄭小樓忽然說話了。
「聽說你很有本事,好像做過很多事情,還被皇帝封了官爵,長安城裡很多人都在說你的事……」
李素轉過身,笑道:「對啊對啊,我很厲害的,而且我還很英俊,其實靠這張臉我就能混到飯吃了……」
鄭小樓無視這句很不要臉的話,只是定定盯著他。
「你放心,不管我怎樣的來歷,我對你並無歹意,答應王直的事我也會做到,三年內我會保你周全,除非我死。」
李素收起笑臉,與他的目光相碰,二人互相對視。
「我能相信你嗎?」
鄭小樓點頭:「能。」
李素又笑了:「好,我試試。」
鄭小樓臉上也露出暖色,點點頭道:「還有問題麼?」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說。」
「三十貫太貴了,能還我十貫麼?」
「不能。」
……
從此李素身邊稀里糊塗跟了一個來歷不明的護衛。
鄭小樓不是個多話的人,寡言少語,神情冷酷。將來娶了婆姨多半也是那種「坐上來,自己動」的霸道老公形象。
平時住在李家前院,家裡下人給他收拾了一間廂房,薛管家本來打算給他房裡添置一些擺設,比如屏風,字畫,紙筆等等,誰知鄭小樓一概不要,他的房裡只有一張床榻,比苦修的老和尚禪房還簡陋。
現在李素外出已習慣了鄭小樓跟在身後,很不習慣後面有個人總是盯著自己,李素只好強迫自己忍耐。
並不是每天忍耐,鄭小樓的行蹤很神秘,有時候好好住在家裡,忽然間便消失了,過了一兩天,他又回到李家,若無其事地在院子裡舉石磨,家裡那些丑丫鬟見到他那身流著汗的強勁腱子肉總會臉紅心跳捂著臉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