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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個考慮,李素送人去西州還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這是需要經營,需要慢火熬燉的,幾年甚至十幾年都不一定能見成效。
其實,去西州最合適的人選是王樁,他是李素的鐵桿兄弟,任何時候都會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己這邊,李素的意志和想法,王樁從來不問為什麼,二話不說便徹底執行,這樣的兄弟若把他當成釘子,安插在安西都護府,以王樁的勇猛戰力和實在的性格,還有長安城李素的遙相呼應,十年內混個獨領一方兵馬的都尉不成問題。
可是,話說回來,李素的打算是打算,但他不能左右王樁的人生,關係再鐵的兄弟,也沒資格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所以這件事李素便情當是為王直和他的手下安排了。
……
……
李素進大理寺探訪侯君集的事並沒有引起多少風浪,可以說,連一點小小的漣漪都沒漾起來。
他的料想沒錯,對長安城的皇帝和權貴來說,如今的李素雖貴為縣侯,但在他們眼裡仍舊只是個小人物,而且還是個弱冠的孩子,李素的任何舉動僅僅只是個人的意願,並不代表任何的政治傾向,所以也沒人放在心上。
新年元旦,關中第三次飄起了鵝毛大雪。
太平村過年沒什麼太多內容,春晚是別指望了,鞭炮也還沒出現,如今有個東西名叫爆杆,算是鞭炮的前身,一根長竹條里填充一點火藥和亂七八糟的東西,扔進火堆里,然後一陣輕飄如放屁般的脆響,便算是炸過了。
這東西引起了李素強烈的鄙視和吐槽,對於一個發明了震天雷這種逆天神器的人來說,爆杆這東西簡直是對火器界的侮辱,明明能毀天滅地的玩意,換個配方就只剩了一聲屁響。
大清早,李道正和李素父子便站在家裡的田梗邊,鄭小樓一臉酷相環臂而立,靜靜站在父子二人的身後,鄭小樓後面還站在十來名老兵,自從李道正遇襲後,這個排場已是李家主要成員的標配了。
雪很大,鵝毛般飄飄灑灑,天地間一片蒼茫皚皚。
李素高舉著油傘,給老爹遮雪,李道正蹲在田邊,一臉憂心忡忡。
「這雪下的,要壞事咧,明年的收成怕是不大順了……」
李素眨眨眼:「爹您放心,咱家不缺錢,顆粒無收也餓不著……」
李道正扭頭瞪了他一眼:「整個關中沒收成,你都能管麼?」
第五百六十章 新年臨朝
「瑞雪兆豐年」是一句好話,非常的吉祥如意,類似於人與人見面時互相說的「恭喜發財」,對於農戶人家來說,前者比後者更實際,更吉利,農戶人家通常一輩子很難發財,能保住一家吃喝就是天大的喜事,但瑞雪卻是每年都可能有的,入冬一下雪,便代表著明年的風調雨順,收成頗豐。
只不過今年的瑞雪似乎太瑞了些,入冬到元旦,一連下了三場大雪,雪量很大,李道正是有經驗的老農,自知過猶不及的道理,雪下多了對來年的播種收成來說,就不是好事,而是一樁禍事,因為雪多了就不能稱它為「瑞雪」,而應該叫它「雪災」,雪災的害處很大,不但會凍死人,還會令土地久凍不化,來年農作物歉收甚至絕收,如今農戶人家的房子大致都是木製結構,大雪也很容易壓垮房頂房梁,造成傷亡,對牲畜也有極大的傷害。
看著自家田地里尺余厚的積雪,李道正蹲在田邊,眉頭的愁意如大雪般久積不化。
「天造孽咧!明年的日子可不好過,整個關中都不好過,到年中時,北方怕是會遷來一大批難民來長安,好容易盼到的太平年景,又被天災壞了事,唉!」李道正憂心忡忡地嘆氣。
李素凝視地里厚厚的積雪,也嘆了口氣:「爹,天災我們沒法管的,今年的雪下得邪性,咱家的莊戶怕是已經人心不穩了,孩兒這就叫薛管家吩咐下去,李家明年免糧租,若是地里絕收,李家給莊戶們發糧食,絕不讓一個人餓肚子,誰不想欠主家人情的,開春後來地里挖溝渠,上山種果樹換工錢。」
聽李素這麼一說,李道正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些,欣慰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不錯,做得好,貧賤不移心志,富貴不失良心,這才是做人的根本。」
李素眼睛一亮,笑道:「爹,難得聽您老人家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嘖,居然還是排比呢,爹您當年讀過書嗎?」
李道正老臉一紅,不自在地咳了一聲,有些羞怒地起身朝兒子的屁股踹了一腳:「老子生下來肚裡就管帶墨水的,咋地?敢笑話老子!」
李素笑著扶起老爹的胳膊,道:「還是爹最厲害,雖然看不出您肚裡墨水的深淺,但孩兒卻知道您的種一定不錯,不然怎麼會把孩兒生得如此英俊白淨,而且文采非凡,村裡的鄉親都夸您有福氣呢,生了一個如此爭氣的兒子,從裡到外完美毫無瑕疵,所謂『腹有詩書氣自華』,所謂『皎如玉樹臨風前』,這些美妙的句子都是為您的兒子準備的,有一個如此外美里嫩的兒子,不但爹您的一生了無遺憾,連您的兒子我都覺得了無遺憾……」
李道正剛開始還笑吟吟的聽著,然而越聽越不對勁,最後發現李素滔滔不絕地歪了樓,沒皮沒臉口若懸河地變著法兒的誇起了自己,李道正臉色越來越僵硬,默默仰頭望著天,表情再次憂心忡忡,這一次不再為了家裡的地,而是為了這個不要臉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