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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便是一陣人仰馬翻似的忙碌,一上午過去,眾人各歸原位,基本安頓妥當。
鄭小樓,王樁和他婆姨都從昏迷中醒過來了,鄭小樓還是那副臭脾氣,受了重傷也一聲不吭,面對李素真摯的道謝,他只扔了一記鄙視的白眼,然後翻過身繼續睡過去。
家中諸事安頓好了以後,李素又去了王家,將王樁和他婆姨送了回去,面對王樁爹娘心疼焦急的模樣,李素心中也非常難受,急忙溫言安撫,並且自承罪錯。
下人從長安城請來了最好的傷科大夫,悉心將李道正,鄭小樓和王樁等人的傷口敷了藥,王樁和他婆姨的氣色一直不大好,李素又急忙命人從家裡取來最好的補藥,按照大夫的囑咐,李素親自給王樁熬藥,忙活過後,一上午也過去了。
王樁的傷很重,胸口被劈了一刀,後背也挨了兩刀,夜裡激戰之時,是他和婆姨周氏拼死擋在李道正前方,護住了李道正和窯洞裡的婦孺,最後王樁夫妻二人失血過多,力竭而昏迷過去。
李素打從心底里感激,這種感激之情偏偏還不能當面說出來,從小到大的兄弟,說「感激」「道謝」之類的話未免有些矯情,王樁也會不自在。
周氏被翁婆扶進了內室養息,王樁睡在堂上,李素盤腿在一旁陪著他,見周氏走了,李素這才悄悄湊到他耳邊,問出了久縈於懷的疑問。
「你昨夜趕來窯洞護我爹周全,這個我能理解,但你婆姨居然也如此深明大義陪你赴死,老實說……你給你婆姨灌迷魂藥了?濫用違禁藥犯法你造不造?」
第六百九十三章 疑竇難解
李素以前對周氏的印象一般,王樁成親好幾年了,作為同村發小,李素對王樁的婆姨卻始終無法產生太好的印象,因為她的潑辣。
周氏確實很潑辣,潑辣的程度與她的實力成正比,據說她的娘家的老爹曾是某位將軍帳下親衛,在這個冷兵器時代,所謂「親衛」的意思,差不多與後世的特種兵相似,或許更強一些,忠心是首要的,其次是身手,沒有一身高強超凡的功夫,沒有以一敵十甚至敵百的武藝,是沒有資格當親衛的,親衛往往是將軍的第二條命,他們用自己的肉身為將軍築起生命的最後一道防線,將軍身邊的親衛若死光了,這位將軍差不多就可以上路了,否則,但凡還剩一個親衛,將軍都有翻盤的可能性。
周氏完美地繼承了她老爹的一身超凡武藝,身手之強悍,李素雖沒親眼見過,但經常看到王樁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偶爾還帶著半個熊貓眼,足以說明一切,有時候連李素都忍不住慨嘆。王樁的身手不算最好,但力氣卻真的不小,第一次入伍府兵便被選進了陌刀隊,一位力扛山鼎的陌刀手,戰場上舞動二十多斤的陌刀虎虎生風,活脫的人肉攪拌機,回到家卻被婆姨輕輕鬆鬆想揍就揍,而且揍得響亮,想揍成什麼形狀就是什麼形狀,王樁縱然還手亦無濟於事,往往被揍得更慘,李素有時候設身處地想想,還真覺得這麼活著實在沒什麼意思,也不知道王樁死皮賴臉活下去的意義在哪裡……
直到昨夜,周氏義無反顧陪王樁赴死,夫妻並肩擊敵之後,李素對周氏的印象終於改變。
很實在的女人,她對救援李家或許沒興趣,但她昨夜在窯洞前說的話卻非常清楚,她只是陪她家男人赴死。
李家欠他們夫妻的恩情另說,李素實在很為王樁高興,高興他娶了這麼一位願意為他赴死的女人,生活里的油鹽醬醋消磨了意志,也沖淡了感情,世上如果有那麼一個人,在陪你共同經歷了油鹽醬醋的日子後,還願意陪你同生同死,那麼,這個人一定一定不要讓她真的死去,她是最值得珍惜的。
拍拍王樁的肩,李素笑得很開心。
「有句話遲到了好幾年,但我一定要說出來,遲到總比不到要好……王樁,恭喜你娶了個好婆姨,以後踏踏實實跟她過日子,多生幾個娃,王家有賢妻若斯,十年內定然富貴發達。」
王樁咧嘴一笑,眼中也浮起幾許喜悅欣慰之意,看來昨夜的經歷,對夫妻二人的感情來說,也是一次難遇的洗禮和升華,王樁心中對婆姨的愛意更深了。
「我就不客氣收下你的恭喜了,對了,為何這句恭喜遲到了好幾年?幾年前我成親時你為啥不說?」
李素露出同情之色:「你夫人如此剽悍,老實說,以前我真沒法違心說什麼恭喜,我這些年想的是你會不會某天被婆姨活活揍死,然後每年清明節上墳我又得多跑個墳頭上香燒紙……」
王樁臉有點黑:「……我本已受了重傷,僥倖活了下來,如果再被你活活氣死,我算不算古往今來死得最冤枉的人?」
二人大笑,笑聲漸漸低了,李素深深注視著他,道:「你本已成家立業,我做的事情很危險,所以這次我沒有叫你,以後你也莫再冒險了,我背不起王家的債,更沒法還他們一個兒子,明白我的意思嗎?」
王樁憨笑道:「道理誰都懂,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上有老,下有妻,誰不希望一生平平順順無風無浪活到老?可是……昨夜是你家的事啊,跟我家出事有何分別?事到臨頭,我哪裡顧得了那麼多?想也不想抄刀便走了。」
「以後你……」
王樁忽然打斷道:「以後再遇到這種事,該怎麼辦還怎麼辦,李素,你與親兄弟沒啥分別,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