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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今日李素卻註定無法享受懶散,他還有要見的人。
吃過早餐,喝了兩口茶,李素便招呼著部曲們備馬出門了。
方老五等人簇擁著李素,眾人朝長安城進發,剛走上村裡的小道,李素忽然將馬頭一撥轉,朝東陽的道觀行去,方老五等部曲有些意外,隨即互相交換了一記瞭然的眼神,一言不發地緊跟而上。
東陽的道觀門前武士林立,門前空地中央立著一隻丈高的大香爐,門口婷婷裊裊站著一位玉人,正踮著腳朝遠處張望,見一眾騎士飛馳而來,玉人忍不住飛跑著向前迎去。
李素動作利落地勒馬,墜鐙,飛身下馬,將恰好跑到身前的玉人一把摟住,緊緊地用力抱著她。
「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莫哭了。」李素柔聲安慰道。
東陽將頭埋在他懷裡泣不成聲,點頭又搖頭,不知想表達什麼。
「別哭了,那麼多禁衛都看著你呢,公主威嚴全丟光了。」李素笑道。
東陽不願抬頭,在他懷裡瓮聲瓮氣道:「管他什麼威嚴,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就更不在乎了,走,進房,咱們溫存一下,來個小別勝新婚……」李素抱著她便往道觀里走。
東陽終於怕了,急忙掙紮起來:「快放我下來!活不成了!」
李素抱著她原地轉了幾個圈才哈哈笑著將她放下。
東陽淚痕未乾,喘息未定,眼眶仍是紅的,抬頭痴痴地看著他,道:「你清減了不少,征戰的日子很苦吧?」
李素苦笑道:「怎么女人見到我都問這句話?我真不苦,每天酒肉管飽,連侍候我的人都是公主級別的,沒上過戰場,也沒挨過冷箭,只當是在高句麗遊歷了一番……」
東陽幽幽道:「你總能把假話說得跟真話一樣,父皇發起東征,從渡過遼河之後,戰事便一直沒有順利過,尤其是在安市城下,咱們吃了很大的虧,戰況我都從軍報上看到了,你……很不容易,父皇聽不進你的諫言,你在大營中只能壓抑著自己的性子,拼盡全力維護王師的周全,李素,你受的苦和委屈,我都知道……」
李素揉了揉她的臉,道:「你獨自一人在道觀里,我不能時時陪在你身旁,這些年真正受委屈的人是你。」
東陽展顏笑道:「重逢應是喜事,我們不該悲傷。昨日白天我便遣人打探過你的行蹤,知道你夜裡回來,當時很想去你家見你,可我知道你和夫人有許多話要說,昨夜我便忍住了……」
「所以你今日一早便等在這裡?你知道我會來?」
東陽嗯了一聲,笑道:「你一定會來的,而你確實來了。」
擦了擦莫名發紅的眼眶,東陽道:「我知你現在要去長安覲見父皇,不耽誤你了,快去快回,我在道觀等你。」
李素點點頭,又用力抱了她一下。
剛準備轉身,李素不經意看到東陽嘴唇微動,欲言又止,李素看著她,調笑道:「是不是改變了主意,咱們先進門溫存一下再說?」
東陽羞紅了臉,狠狠擰了他一下,道:「你快走,莫來招我。」
說完東陽轉身跑進了道觀。
第九百三十九章 英雄遲暮
離開太平村,眾人策馬飛馳。
景色在李素眼中飛速倒退,和煦的春風拂過臉龐,柔柔痒痒的,很舒服。
微風一吹,李素的腦子忽然清醒起來,想到剛才東陽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由生出了疑惑。
她是不是有事對自己說?
剛才見面太匆忙了,李素暗暗記住,等面君過後,再好好問問她。
一個多時辰後,李素領著部曲們進了長安城,進了城後,李素老實地下馬,部曲們為他牽著馬,李素則負手在前面慢慢走著。
雖說李世民早已允許他長安城騎馬的殊榮,李素卻很少在城裡騎過馬。皇帝允許不代表自己可以肆無忌憚,人家那是客氣,自己不能當成福氣,為人臣子該有的謙遜與謹慎還是要時刻記在心裡的,古往今來那麼多臣子被皇帝莫名其妙弄死,大抵便是臣子真沒把自己當外人,皇帝允許什麼他就幹什麼,大大咧咧百無禁忌,總以為自己是皇帝捧在手心裡的寶,這種人的結局很少有壽終正寢的。
牽馬穿過長安城的各坊,直入朱雀大街,順著朱雀大街一直往前,李素很快到了太極宮門前。
朝門口的羽林禁衛遞上腰牌,禁衛仔細查驗過後,便派人入宮通稟,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宮門打開,門縫裡閃出一位年輕的宦官,笑著朝李素行禮,然後領著李素入內。
跟著宦官走進宮,直到甘露殿門口,宦官示意李素在殿外等候,沒過多久,宦官傳話,陛下宣李素進殿。
李素在殿外廊下脫了鞋,只著足衣悄然入殿。
走入殿中,李素明顯察覺到一股濃濃的頹喪氣息,只覺得殿內很壓抑,就連陽光灑進來都帶著一股子消極的味道。
抬頭看了一眼,李世民正半坐半躺在殿首的軟榻上,仔細看了看李世民的模樣,李素不由大吃一驚。
李世民的頭髮竟然白了一半,神情憔悴,氣色灰敗,額頭上纏著一塊白巾,雙目呆滯無神,就連李素進殿他也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仿佛連抬眼皮這個動作都覺得費力。
「臣,涇陽縣公李素,拜見陛下。」李素朝李世民躬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