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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咬金說著,仰頭將桌上的烈酒一口飲盡,足足三兩的烈酒眨眼便灌進了那張毛茸茸的大嘴裡。
李素靜靜地垂首坐著,今日程咬金說了不少話,這些話里並未觸及到什麼秘密八卦,可以說是朝野盡知的事情,現在說給李素聽,多少存著幾分給他科普的意思。
程咬金笑眯眯看著李素,打了個冗長的酒嗝,笑道:「可憐個娃子,別人請你喝個酒就愁成這般模樣了,此三人怎生來歷老夫剛剛說明白了,後面怎麼做,你明白了嗎?」
李素苦笑道:「小子……不是太明白。」
「一個小小的縣子,這種末等小爵長安城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堂堂太子,魏王和宰相憑什麼請你喝這頓酒?」
李素垂頭沉默不語。
程咬金嘿嘿笑道:「去年冬天長安附近天花蔓延,滿朝君臣手足無措,你一個小娃子橫空而出,莫名其妙把天花治好了,你治的只是病,卻不知你給陛下解決了多大一個麻煩,後來又寫詩,花開堪折也好,誰知盤中餐也好,句句皆是文采斐然,後來為了救公主又殺了強人,再後來釀酒,造震天雷……」
程咬金緩緩呼出一口氣,目光複雜地看著他:「一個十多歲的小娃子,不顯山不露水,大半年的時日裡,竟干出這麼多大事,為陛下立下如此功勞,誰都不知道你是怎麼冒出來的,更不知道你那些本事從何而來,一個農戶家的娃子仿佛被神仙點化過一般,突然就光彩奪目,算過日子嗎?你做的這些事情,從開始到現在,只不過大半年,老夫若非與你相識日早,說不得也要給你一張名帖,與你結識一番,說得好聽是結交少年英傑,但若論其本意嘛……」
程咬金眼中忽然暴射出逼人的鋒芒:「論其本意,如此妖孽般的少年英傑,怎可不為我所用?奪嫡也好,鞏固相權也好,藉助陛下目前對你的恩寵也好,用諸於陰謀陽謀,總歸派得上用場的,老夫早就在想,這三份名帖,也該遞到你手上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混世處世
程咬金這番話令李素後背冒出一層冷汗。
一直以來他儘量低調,凡事不去爭不去搶,該他出頭時總是往後縮,就連去火器局應差也是懶洋洋的派頭,怕的就是落入有心人眼裡,從此陷入一攤無法抽身的爛泥。
然而今日程咬金這番話說出來,李素才發現自己還是太引人注目了,引人注目之後,懷裡的三份名帖就是一個很直接的結果。
程咬金冷眼看著面色鐵青的李素,咧開嘴嘿嘿直笑。
李素臉色愈發難看了:「程伯伯為何不早提醒小子?」
程咬金眯著眼笑,有種老奸巨猾的味道:「提醒?你教俺怎麼提醒?年少成名,天下皆知,正是險峰風光無限好之時,雖說你與程家合夥賣酒,但這是兩碼事,你若不自知,提醒只會讓你與程家生了嫌隙,程家能得到什麼?相反,俺老程若不提醒,冷眼看著你被人弄死,反而對程家更有利,從此以後賣酒的錢不用分你一半了,豈不樂哉?今日與你說的這些,俺老程已是大大虧本了。」
難得程咬金直白了一回,話里的意思很清楚,程家與李素的關係沒好到那一步,雖說程咬金拿他當子侄看,可程家是大門閥,凡事都要講利益,沒利益的事情一般不會幹,與程家除了合夥賣酒外,別無交集,交情還不夠,憑什麼提醒你?
李素很無語,交情怎麼不夠了?朱雀大街上一起摸閨女屁股的交情,算得上人生四大鐵了,還要怎樣才夠?
話題繞來繞去,終於還是繞到三張名帖上來。
程咬金的笑容有點幸災樂禍的意思,嘿嘿發笑的表情令李素很想冒大不韙抽他……
「三頓酒宴,去或不去都得罪人,而且得罪的不是一般人,太子,魏王,長孫無忌,任哪一個想要捏死你,就跟捏死一隻臭蟲……」
李素急忙打斷程咬金的話頭:「小兔兔……」
「嗯?」
「捏死一隻可愛的小兔兔一樣容易……」
「就臭蟲了,咋地?」程咬金環眼一瞪。
李素無奈道:「是,捏死一隻臭蟲……程伯伯您接著說,小子洗耳恭聽。」
「酒宴不止是酒宴,這是逼你選邊,赴誰家的宴,從此就是誰家的人,日後任何風吹草動,你都要站在背後搖旗吶喊,而眼下來說,太子究竟能不能把皇儲之位一直當下去,誰都說不好,魏王泰能不能將太子取而代之,也說不好,長孫家能不能數代長盛不衰,更是無常莫測之數,這三頓酒宴,不好選啊,老夫只能給你提個醒,卻不能幫你選擇。」程咬金搖頭嘆道。
李素垂頭沉默,半晌沒說話。
前世過來的人,多少懂一些歷史進程,事實上,這三方誰都沒能笑到最後,笑到最後的,是一個名叫李治的人,目前好像還只是個奶娃子,比李治笑得更晚更大聲的,是一個叫武瞾的女人……
所以眼下三方說是拉攏也好,逼他站隊也好,李素哪一邊都不想站,跟他們混沒前途,現在的麻煩是,怎樣才能讓這三方放過自己。
程咬金笑道:「今日既然與你說了這麼多,老夫索性也就放開一回,說吧,你還有什麼疑問不懂的,儘管開口。」
「小子尚有一問。」
「你說。」
李素抬頭,朝程咬金直眨眼:「程伯伯曾是秦王府舊部,陛下最信任的猛將,小子想問程伯伯,這些年太子,魏王有否給程伯伯下過這樣的名帖?您是如何應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