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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卻眼都不眨,曾經在西州的時候,這樣的畫面他見多了,早已習慣,相反,他只覺此刻心中的怒火還未平息,死的只是明面上的小嘍羅,真正該死的是後面的指使人。
「以為全死了我就沒辦法了?」李素盯著地上的屍首冷笑:「這件事沒完!」
幾步上前,李素扶住了李道正的雙臂,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道:「爹,傷著哪裡了麼?」
李道正憨厚地笑,擺擺手道:「沒有咧,一絲一毫都沒傷著……」
轉過身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方老五,李道正嘆道:「全靠他豁命護我周全,素兒,你的手下都是忠勇之士,日後定要好生善待,這些人將來就是咱們李家的根基,他們……比千萬田產和金山銀山更重要,記住,要善待!」
一席話說得周圍的百名老兵頓時紅了眼眶,臉上紛紛露出堅毅之色,一齊朝李家父子按刀躬身,異口同聲道:「定為李家死而後已!」
「快!把方叔抬下去,叫大夫給方叔治傷!」李素招呼著,眾老兵紛紛忙了起來。
不遠處,東陽也匆匆趕到了,站在田徑邊看著這一切,二十多具屍首令她臉色有些蒼白,咬了咬牙卻強忍著心中不適站著一動不動。
李家父子處理著善後,李道正回頭時,遠遠便看見了東陽,李道正神情一滯,東陽與他的目光半空相遇,對視片刻,東陽忽然屈身,遠遠朝他福了一禮,李道正雙手成揖剛打算回禮,動作卻忽然凝固,不知想起了什麼,卻放下了雙手,含笑朝東陽點了點頭,以長輩的身份受下這一禮。
看著李道正若有深意的笑容,東陽俏臉一紅,心中卻無比雀躍歡喜。
無法公諸於眾的翁媳關係,但二人卻已在頃刻間形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翁媳之間的施禮與受禮,在無聲中完成,李素卻渾然不覺,此刻的他無暇注意這些,現在他要做的是,是把背後的人挖出來。
悄無聲息間,鄭小樓如鬼魅一般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仍是酷酷的表情,沉默地不發一語。
李素沒有回頭,但他知道鄭小樓在自己身後,看著空曠無垠的田野,寒風中似乎還飄蕩著濃濃的血腥味,李素仿佛在對著空氣說話,語氣冰冷,殺意如刀。
「你馬上去長安城東市,把王直召回來見我!」
……
針對李道正的刺殺事件,令長安城暗流涌動。
表面上看,長安城似乎與以往沒什麼不同,但有心人卻發現,城裡常年懶散閒逛的閒漢無賴甚至遊俠兒,今日卻開始莫名其妙地活躍起來。
這些人三五成群,散布在長安城的各個角落,楚館,酒肆,青樓……坊間處處都能看到這些人的身影,這些人不鬧事,也不撒瘋,只專往人多的地方湊,還有些人則守在東西兩市內,遇到權貴門閥家的廚子和雜役出門來兩市採買時,莫名其妙便成了閒漢們的座上賓,閒漢們紛紛主動掏錢請客,將這些大戶人家的下人招待得賓至如歸,這些權貴人家的下人被請上了宴席,酒肉管飽,不醉不歸,長安城兩市頓時變成了熱情的沙漠……
每天都有無數消息匯總,雪片般飛到長居東市的王直手中,王直和一干心腹手下要做的便是不停的篩選,濾除,有價值的消息匯集起來寫在紙上,每天百千條消息經過篩選之後,能被採用的只有滿滿一頁紙,而這一頁紙,一定會在當日長安城的城門關閉以前被緊急送出城外,直遞太平村李家。
一張蟄伏於長安城近四年的大網,今日便李素親手啟動。
連李素和王直都沒料到,這張苦心編織經營了四年,期間花費無數人力物力金錢的大網,從啟動的那一天開始,竟爆發出駭人聽聞的驚天能量。
第五百三十一章 真兇難辨
城狐社鼠永遠生活在每個城池的陰暗角落裡。
他們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見不得光,見不得人,喜歡鑽在漆黑潮濕且髒亂的地方,那裡才是適合他們生存的土壤,越是髒亂,老鼠們越是活躍。
李素手裡掌握的力量也是如此。
他們也同樣見不得人,這股力量更不能宣之於眾,因為這是一股犯了帝王和權貴忌諱的力量,李世民和朝堂重臣們絕對不會容許這股不受他們掌控,且對長安城有十足影響和滲透能力的力量存在,或者說,它可以存在,但一定要握在統治者的手裡,而不是李素手裡。
所以平日李素對這股力量總是小心翼翼,像捧著一柄雙刃劍一樣,既要傷人,也要提防它傷著自己,哪怕知道它最終掌握在自己手裡,也輕易不肯動用它,接觸它,甚至刻意讓自己和王直從表面上遠離它,撇清它。這是對自我的一種保護,除了他和王直,任誰都不能知道這股力量的存在,否則便是跟自己和全家人的腦袋過不去了。
可是,力量總是要被使用的,否則它的存在便沒了意義。
不管之前下定了多麼堅定的決心,只能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動用這股力量,李素這一次終究還是動用了它。
不管值不值得,不去權衡動用它的利弊,甚至不顧這股力量會不會暴露,李素還是堅決地動用了它。
該用便用,男人畏首畏尾,前怕狼後怕虎,這樣的性格只會害了自己。
每天都有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傳遞到太平村李家,每天都有幾個臉生的人在太平村來往出入,每天晚上李家的燈火都是徹夜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