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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嘖嘖有聲,這個姓楊的傢伙腦子是不是不夠用,敢這麼說皇帝。
「陛下沒抽他?」李素好奇問道,這話誰聽了都翻臉,更別說李世民了。
「當然抽他了,陛下龍顏大怒,當殿拿了楊硯下大理寺究辦,後來以魏徵為首的一些文官們竭力保全,而陛下當時登基才八年,不想給天下人留下嗜殺的壞名聲,於是順勢放了楊硯,不過還是將楊硯罷官去職,楊硯於是回了河北老家,今年初被召還長安復用,中書省和吏部官員不知怎麼商議的,竟將他調來火器局任監丞……」
許敬宗說完搖頭,二人一齊皺起了眉,同時露出很頭痛的苦瓜臉,仿佛兩個大奸臣對正義忠臣大傷腦筋的模樣,一副邪不勝正的苦惱樣子,畫面太美不敢看。
一鍋湯里無端多了顆老鼠屎,李素頓覺大倒胃口。
老鼠屎渾然不覺自己是老鼠屎,相反還總認為自己是正義與智慧的化身。
一上午的時間,楊硯昂首挺胸在火器局內四處轉了一圈,這裡罵幾句,那裡指導幾句,見著李素了也只是草草拱一下手,然後自顧離開繼續指手畫腳。
效果非常立竿見影,很快,楊硯在火器局裡樹立了威嚴,一個很明顯的例子,一名工匠拿著小吏開具的回執簽來取用料,李素和楊硯同時在場,工匠戰戰兢兢看了二人一眼,很快做出選擇,將回執簽遞給了楊硯……
李素壓下了心頭的火氣,暗暗在腦海里楊硯的名字下面標了一個記號。
這是李素做人做事的習慣,一般來說,他願意給任何人三次得罪他的機會,第一次算你無心,第二次還算你無心,第三次,那就是欠抽了,一定滿足他。
當然,所謂的三次機會彈性很大,無關緊要的小事或許給個十次八次也懶得翻臉,畢竟翻臉也需要力氣的,或許某個不對的表情,某句讓他不爽的言語讓他炸了毛,那麼所謂三次機會全是浮雲,當場快意恩仇再說。
今日楊硯的舉動……好吧,姑且忍下。不抽他算是給他的見面禮了。
……
在火器局裡混過了一上午,快到午飯時,李素興沖沖跑去廚房看伙食,結果讓他大失所望。
一個大鍋里煮著不知什麼質地的菜湯,幾片野菜葉子死不瞑目地在沸湯里上下翻騰,另一邊擱著一堆乾巴巴毫無特色的大餅,除了這兩樣再無其他。
廚房裡四處尋摸一番,沒找到半點肉末油星,李素終於對火器局的廚房絕望了,抬頭看看天色,二話不說騎了馬便往家裡趕。
一個從五品的縣子,正五品的火器局監正,吃這種豬飼料都不如的東西會讓自己的人生變得毫無意義的。
家裡多好,有黃金酥,有野豬肉,還有從東陽那裡訛來的葡萄釀,回去時順路從她府上打劫點冰塊,回家後冰鎮葡萄釀搭配烤野豬肉,吃飽喝足再加一塊黃金酥消消食,順便去河灘邊與東陽東拉西扯一陣,說幾個笑話逗她或是氣她,一嗔一笑皆是風情,不管怎麼說都比火器局裡看著這堆糟心的事和添堵的人強得多。
於是,正五品火器局李監正騎著快馬,正大光明在金吾衛探哨的眼皮子底下翹班了。
第一百四十章 再生波瀾
淡黃色的麵條從沸騰的湯鍋里撈出來,事先炒好的肉臊子均勻地灑在大海碗裡,再舀半瓢燒得滾沸的牛油往麵條上一淋,嗤拉一聲響,白色的霧氣裊繞升騰,兩碗油潑麵完工。
李素和李道正坐在院子裡,一人捧著一個大海碗吸溜得起勁,沉默里只聽見吭哧吭哧的咀嚼聲。
生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改變,當初李素剛來到這個年代,家裡米缸是空的,老爹要靠幫富貴人家挖溝渠才能換得一兩斤黍米,而李素也不得不做了一個抽水馬桶忽悠地主胡家,換了幾斤糧食,回想那時的日子,仿佛還是昨天發生一般。
而今李素封了爵,家裡有了地,吃穿更是不缺,李道正如果不怕被雷劈的話,油潑麵完全可以吃一碗倒一碗……
其實,李素的理想就這么小,家裡日子過好一點,自己這輩子過得舒坦點就好。
「慫娃昨晚沒回家,等吃完了面我再抽你……」李道正埋頭吃麵,頭也不抬地冷不丁冒出這一句。
李素臉色一僵,看著手裡端著的面,頓時沒了食慾。
李道正忽然嘆了口氣,道:「算咧,我娃長大咧,當了官,封了爵,可是每天要決斷無數軍國大事的大人物咧……」
李道正說起「軍國大事」四字,不由得露出敬畏莫名的神情。
李素很無語,自己一個混吃等死占國家小便宜的政府機關小領導,怎麼就「決斷軍國大事」了?
「不錯,孩兒現在被陛下封為火器局監正,很大的官,每天過手的軍國大事啊……」李素空著手比劃了一下:「……這麼多,都軍國大事。」
胡說八道嘛,先給自己將來可能經常會出現的夜不歸宿埋下伏筆,也哄老爹高興高興。
李道正神情愈發欣喜,伸手抽了李素後腦勺一記,抽得李素猝不及防,半張臉猛地栽進了大海碗裡,隨即李道正又覺得表達喜悅之情用錯了動作,急忙改抽為撫。
「好,做官就要好好做官,我當初就說過咧,我娃不做治病的官,那種官沒出息,要做就做上馬管軍,下馬治民的大官,果然沒錯……我娃當大官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