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祿東贊臉色更白了,咬了咬牙,不甘心地拾起鐵球再試了一次,接著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的結果都一樣,地球的引力並未因他的個人心情而改變。
殿內君臣靜靜地看著他不停的實驗,沒人上前勸阻,大家非常理智地和瘋子保持著安全距離,目光憐憫地看著祿東贊獨自發瘋。
良久,喘著粗氣的祿東贊終於停下了動作,蒼白的臉上卻仍流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失神地注視著手上的鐵球,不停喃喃道:「怎會是同時落地?怎會是同時落地?到底怎麼了?大小輕重不一,怎麼可能同時落地?」
自語片刻,祿東贊忽然抬頭,惡狠狠盯著李素,通紅的眸子分外可怕。
「李素,為何同時落地?你做了什麼手腳?老夫知道,你一定做了手腳!」
李素笑了:「大相若覺得鐵球做了手腳,不妨再取兩樣東西,大小輕重材質不一者,任何東西都可以,你隨便試。」
祿東贊聞言兩眼一亮,急忙左右環顧,目光所及處,看到的任何東西他都只是搖頭,看來他已對大唐的任何東西都產生了懷疑,都覺得動了手腳,尋摸一陣後,祿東贊索性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塊古玉,然後又掏出一張麻紙揉成團,一輕一重兩樣物事平舉手中,鬆手,落地……
看著仍舊是同時落地的兩樣東西,祿東贊呆怔片刻,終於絕望了。
「原來……真是同時落地,世上任何東西,無論大小輕重,都是同時落地,為何會這樣?為何?」祿東贊一臉崩潰地開始揪自己的頭髮。
李素看得直咧嘴,真心替他疼,想不通外國猢猻宣洩情緒的方式為何如此粗暴……你揪別人的頭髮至少看起來也正常點啊。
「為何這樣?世上萬物的大小輕重以後還有什麼意義?」祿東贊不甘地道。
殿內君臣仍是一臉震驚的模樣,顯然這個問題也正是他們不解的。
李素淡淡地微笑,懶得解釋。
「自由落體」,一個很偉大的實驗,一個名叫伽利略的年輕人,在十六世紀的某個黃昏,從比薩斜塔上扔下了兩個球,這兩個球在物理學上的意義,僅次於那顆恰好砸中牛頓腦袋的蘋果,為現代物理學奠下了基礎。
實驗並不複雜,而且生活中隨處可見,只是數千年來的人們都沒注意過而已,包括祿東贊這個聰明人,在沒有發現地球引力這個物理學概念以前,這個實驗根本就是人類認知上的一個盲點,平時沒注意,問到了便理所當然覺得重的先落地,所以李素今日敢把它當成題目考祿東贊,因為他的十足的把握祿東贊會答錯,這個年代裡再聰明的人,終歸有他的局限性,更何況,一個政治人物絕不會把時間浪費在觀察生活里的這些科學小細節上。
李素猜准了,祿東贊果然答錯了,他再一次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再一次被別人的智商狠狠碾壓而過,臉上留下兩道車軲轆印……
最驚喜的莫過於石訥言了,這傢伙顯然對答案的原理並不感興趣,他只知道祿東贊答錯了題,自己與文成公主的親事又往前邁了一大步。
「大相足下,您答錯了題。」等祿東贊宣洩完情緒後,石訥言很不客氣地道。
祿東贊兩眼通紅,困獸般惡狠狠地瞪著他。
石訥言絲毫不懼,反而笑道:「大相息怒,剛才我說過,還有一次機會,說不定……」
話沒說完,祿東贊忽然重重一揮手,打斷了石訥言的話頭,瞪著李素道:「老夫知道今日比試的答案和題目都是你暗中所為,現在老夫懶得陪你們做戲了!李素,你不是說有兩次機會嗎?今日老夫便當面領教一下你們大唐少年英傑的風采!堂堂正正的出題吧!老夫接下了!還是那句話,如果老夫再輸了,馬上啟程空手回吐蕃,文成公主嫁給誰都與吐蕃無關!」
石訥言神情一滯,接著滿臉通紅,被拆穿了,很尷尬。
李素索性也放開了,直視祿東贊,微笑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大相雖非中土之人,卻也飽讀詩書,明理之士說話可要算話哦。」
「老夫以畢生名譽發誓,話出無悔,否則神明不佑!」
李素笑道:「好,我便不客氣了,聽好,這個題其實是一個故事,說的是一位飽學睿智之士遊歷天下時誤入某個荒蠻部落,被囚於牢獄之中,部落酋長欲意放行,便對他說,『今有兩扇門,一為自由,一為死亡。守門者二人,可以回答你任何一個問題,記住,僅只能問一個問題,守門的兩個人里,一個天性誠實,問什麼都會說實話,另一個天日日撒謊,問什麼都不說實話,現在,由你自己決定你的生死』,這位飽學睿智之士想了很久,然後向其中的一位守門者問了一個問題,得到回答後,打開其中一扇門從容離去,請問大相,他問的是哪個守門者?問的是什麼問題?」
第七百四十三章 皆大歡喜
撕開了掩耳盜鈴的偽裝,祿東贊與李素終於正面交鋒了。
李素大部分時候算是個很堂堂正正的人,剛才借真臘王子之名與祿東贊過招,基於兩國邦交的面子,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但是祿東贊發了瘋,當殿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李素樂得光明正大,早就想面對面教這位吐蕃大相如何做人了。
李素出的題目很直白,而且很易懂,嚴格說來,這不是考智商的題,也根本不需要任何複雜的運算和巧思或者腦筋急轉彎什麼的,他出的是一道邏輯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