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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嘆道:「所以今日在太極宮,我在陛下面前亦立下了軍令狀,若月內火器局所產不能翻倍,願割下大好頭顱,為陛下做酒器……許少監,你可不能讓我失望啊。」
許敬宗驚道:「此事咱們盡力也就是了,監正大人為何要立此軍令狀?此舉萬萬不可!」
李素揉著鼻子慢吞吞地道:「嗯,陛下也是這麼勸我的,再說我已被陛下罷了官,立此軍令狀說來名不正言不順,所以……」
許敬宗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所以怎樣?」
「所以我用許少監的名義向陛下立了軍令狀,若月內火器局所產不能翻倍,陛下的桌案上便要多一尊名曰『敬宗牌』的酒器……」
許敬宗的帥臉刷的一下變得慘白慘白。
「李監正……莫鬧了!」
李素無辜地眨眼看著他:「……」
許敬宗慘笑:「呵呵……哈哈……」
……
許敬宗終於被嚇哭了,滿足了惡趣味的李素這才放過他,得知自己的大好頭顱不用做陛下的酒器後,許敬宗兩眼通紅,朝李素投去幽怨的一瞥。
李素表示毫無愧疚,嚇一嚇又不會死……
雖然沒立軍令狀,但李世民的旨意卻不是假的,火器局的產量必須翻倍。
李素也著急了,於是一反平日懶散悠閒的樣子,冒著生命危險親自進了工坊,看著工匠們動作熟練地填裝火藥,李素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工匠們都幹得不錯,認真且細緻,然而效率卻實在太慢了些,每個震天雷都是純手工打造,工匠從往鐵殼子裡裝火藥,到塞鐵片,牽引線,封口,裝箱等等,十來個工序都是工匠親手完成的,所以造一個震天雷往往需要花費小半個時辰。
見李素皺眉搖頭,陪同一旁的許敬宗忙問道:「監正大人,怎麼了?」
「太慢了,這樣不行,工序要改一改……」
「怎樣改?」
李素撓撓頭,不太確定地道:「難道大唐沒有流水線生產的說法嗎?」
許敬宗目瞪口呆:「流水……啥?」
李素也愕然瞧著他。
流水線生產,似乎秦朝便有吧?記得前世看過圖片,秦朝的強弩稱霸天下,那些強弩製作複雜,一具秦弩往往幾十個零件,上百道工序,當時的做法便是採用流水線,每個工匠只負責製造一種零件,所有零件最後組裝起來,非常的快捷高效。
秦朝有的東西,為何唐朝卻沒了?難道歷史文明並不總是在進步的?
兩兩相望,各自愕然。
「流水線生產……就是說,每個工匠只負責造出其中某一個零件,或是其中的一道工序,最後所有的零件和工序匯總組裝,造一個震天雷少說能節省大半時間,而非現在這樣每個工匠要經手所有的零件和工序……許少監,你真沒聽說過流水線?」
許敬宗使勁搖頭,臉上寫滿了無知。
李素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忽然笑道:「此法早在秦朝便有,大唐怎麼可能沒有?許少監莫鬧,你博覽群書,學識淵厚,不可能這麼無知,乖,快告訴我,其實你在裝蠢,對不對?對不對?」
許敬宗老帥臉竟然紅了,很羞愧,同時也很悲憤地繼續搖頭:「……」
第二百一十一章 高下立判
許敬宗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臉紅得厲害,都沒好意思張嘴,只用實際行動告訴李素,他不是裝蠢,是真蠢,對天發誓不敢跟監正大人謙虛……
李素愕然。
他不是百科全書,前世懂的一些東西只能算是半桶水晃蕩,有的東西確實懂,比如背幾首堪稱千古名作的唐詩,有的東西半懂不懂,要靠摸索,比如治天花,比如造火藥。
對於秦朝的流水線生產為何在唐朝失傳的問題,他是真不懂了。
多麼先進的生產方法啊,這個法子在一千多年以後還是工業生產的主要方式,而且被全世界的工廠沿用著,那時的國人都還嘖嘖驚嘆,覺得外國人就是聰明,居然能想到如此省時省力又省錢的生產方式,殊不知這些東西都是咱們的老祖宗玩剩下的,早在秦始皇還沒統一六國的時候,秦軍的強弩,刀劍,攻城器械等等,都已是流水線生產出來的了。
流水線還有一個更大的好處,它們都是零件組裝的,每個零件一模一樣,若是強弩,刀劍等某個軍械壞掉了,用不著找工匠修理,自己隨便換上個新零件便可以繼續使用。
幾千年的歷史,記錄最多是王朝更替以及白骨殺戮,留下最多的是遺憾惋惜。
流水線生產法為何會失傳,李素也不懂,大致推斷一下,無非秦朝太短命,那個著名的千年大痞子劉邦得了江山後自然要總結一下前面那個反面教材的經驗教訓,得江山的經驗,以及失江山的教訓,大家總結來總結去,愣是沒把這個流水線生產法算進去。
因為這個方法粗略來看並不顯眼,一個工匠造一個物事,講究的是物事的精美與耐用,可能劉邦的口味與秦始皇不同,那種用幾十上百種零件拼裝起來的東西,劉邦不喜歡,而且那樣的亂世里,百姓也好,工匠也好,性命朝不保夕,有些關鍵的手藝失傳了,便是永久失傳了。
直到千年後的現代,後人也是挖了秦墓以後,從陪葬品里發現了秦弩,戰車,還有各種當時的竹簡文獻,才赫然發現原來老祖宗竟如此聰明,流水線生產法才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