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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嚴重,發展到這一步其實跟活字印刷術的關係不太大了,主要是要把後面的人揪出來,看看到底是哪家在背後搞風搞雨。
整個長安城的權貴們犯怵了,程家不是五姓七宗,卻也是這二十多年來新興的權貴,論聖眷,論恩寵,論威風,長安城裡無人能及,當家的程老匹夫擺了二十多年的無賴惡霸嘴臉在長安城混得可謂神見神怕,鬼見鬼愁,今日竟有人主動惹上他,程家父子焉能不稱稱斤兩?
程咬金的做派很有意思,霸道得欠抽。
事情根本沒有線索也難不倒程家,首先從以往的仇家開始算帳,有一個算一個,家裡在長安城有商鋪的倒了霉,程處默領了一幫子惡霸打手橫行東西兩市,先把以前仇家的店鋪砸一通再來講道理,背後陰程家的究竟是誰也不管了,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漏掉一個。
無辜被砸的仇家自然不樂意,沒招你沒惹你的,憑什麼砸我店?
於是第二天,幾位御史台的御史領頭,將程老匹夫參了一本,李世民大怒,把程咬金叫進太極宮談人生,程咬金出來後臉色訕然,估計談人生的過程中李世民罵了髒話,可能還表達了想與程家女性長輩胡搞瞎搞的強烈願望。
回來後程咬金挨個給那些被砸的仇家賠了罪,待到眾怒平息,然後……領著程家六個小惡霸把參他的御史們揍了一頓,一口咬定就是御史在背後坑程家……
……
長安城裡,程家惡霸鬧得雞飛狗跳,李素躲在太平村坐山觀虎鬥之時,城裡忽然傳出了一個壞消息。
被拿進長安縣衙的趙掌柜把活字印刷術的秘方招了。
消息是文房店的夥計遞來的,李素呆楞半晌沒回過神。
不怪趙掌柜,他只是商人,大牢里的刑具能挨過兩樣便很了不起了,李素憤怒的是背後那個人。
第一次見到這個清平盛世背後的陰暗,與其他時代的陰暗沒什麼不同,大抵都是為了名利,手段也是大同小異。
程處默怒氣沖沖找來太平村,臉色很難看。
「趙掌柜弄不出來,據說被移送大理寺了,我爹也沒膽子敢找大理寺麻煩,長安縣衙逼供趙掌柜的小吏找到了,人在家裡喝了毒酒,早咽了氣,秘方不知給了誰,這條線斷了,他娘的,這事透著邪性!」
李素臉色也不好看:「說來說去,就是為了那套活字印刷術,東西其實沒什麼竅門,說一遍誰都懂,製做起來也簡單,我也沒想到這東西最後竟成了禍害。」
嘆了口氣,李素接著道:「你程家這些日子揍這個砸那個,這麼做沒甚意義吧?」
程處默笑了:「當然沒意義,平白無故得罪那麼多人,你以為我爹真傻啊……主要是立威,程家這些年仇家越來越多,若非陛下寵信,程家不知倒了多少回了,這次也算是敲山震虎,借這事嚇唬一下那些雜碎,我爹常說,做人啊,就得時不時朝外人亮亮拳頭,客氣久了,別人以為你好欺負,啥倒霉事都來了。」
李素偏過頭望著他,眼神有了一些異樣。
老程不簡單啊……想想也是應該,這麼多年風浪里,若真是個混帳性子,估計他也活不到如今人五人六橫行長安,還騙小孩子的釀酒作坊……
第七十八章 損己利人
很簡單的事情,現在變得越來越曲折,李素深深覺得當初沒有貿貿然一頭栽進朝堂的選擇是無比正確的,他玩不起,也玩不過。
程處默心情不太爽,這次來太平村是特意給李素道歉的。
「都是我不好,砸了你的店,害你印書的秘方傳出去了,放心,程家以後會幫你盯著,放眼大唐天下,若被我知道誰家開了和你同樣的印書買賣,這事肯定就是他幹的,二話不說先廢了他。」程處默胸脯拍得啪啪響。
李素覺得程處默的歉意很沒必要,笑道:「別人已盯上我的印刷術了,就算你不砸我店,該來的還是會來,這事跟你關係不大。」
「是我的錯,不推搪,秘方流出去沒辦法,只能拿錢彌補,你算算虧多少,程家給你補上。」程處默負責的態度令李素非常欣賞。
李素很謙遜地拒絕了:「錢不要了,回去勸勸程伯伯,釀酒作坊我七他三,再提五五分我半夜死你家大門外。」
……
「你家這陣子橫掃長安,鬼見鬼愁,有懷疑的對象麼?」李素問到正題。
程處默不答,嘿嘿直笑。
李素忍不住給他提示:「事情怕是要從源頭查起,比如……」
程處默迅速接話,和李素異口同聲:「比如我娘(令堂)要印的那本佛經,究竟是誰給她的。」
說完後二人一愣,然後相視而笑。
佛經確實是源頭,若沒有人借給程家主母佛經,後面也就沒有程處默砸店這回事,更沒有別人躲在背後撿便宜的事,佛經是誰借給程處默老娘的,那人便脫不了關係。
「看不出你也是個靈醒人。」李素夸道。
「我不靈醒,我爹靈醒,他早想到了,這幾日沒動手,是打算讓程家先在長安城裡立個威再說。」
「給令堂佛經的人是誰?」
程處默笑道:「是個從六品的奉議郎,姓孫,沒事在尚書省里瞎逛逛,啥事都做不了主的散官,他家婆姨以前曾在長安的芙蓉園中秋會上與我老娘認識,倒也挺會巴結,一來二去,老娘覺得她是個伶俐人兒,於是常邀她來府上作伴嘮些閒話,佛經就是她給老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