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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侯君集的一道命令,便將李世民辛苦多年的成果打得粉碎,無異於當著諸多鄰國的面狠狠扇了李世民一記耳光。
這邊皇帝堆著笑臉說什麼「獨愛之如一」,那頭大唐的大將軍卻悍然下令屠城,皇帝說的話當成了放屁,哪個鄰國會服氣?誰不心生忌憚?
所以,李世民很生氣,此事斷然無法善了。
侯君集被關入大理寺還不夠,遠遠不夠。
於是侯君集入獄的第二天,一道聖旨出宮門,直奔城外百里的西征軍大營,從蔥山道行軍副大總管契苾何力往下,一大批中高層將軍被鎖拿入長安。
這些將領都是軍中戰功赫赫的先鋒,每戰必身先士卒,勇猛無敵,包括平滅高昌國一戰,也同樣的身先士卒,只不過那一次,這些將領們卻對手無寸鐵的高昌國臣民舉起了屠刀……
三十多名將領被拿入了大理寺,西征軍無異於一次大清洗,唯獨有一個人,李世民卻特旨褒獎,並親自賜下了金銀絲帛和百畝良田。
這個人姓阿史那,名社爾,時任交河道行軍副大總管,是侯君集橫掃西域的副手,當初在西州城頭曾與李素有過一面之緣。
西征軍被盡數清洗,將領鎖拿了三十多個,唯獨阿史那社爾卻被褒獎,只因破高昌都城時,阿史那社爾曾激烈反對大軍屠城,並嚴厲約束部將不得殺戮平民,只不過當時唐軍入高昌都城後殺紅了眼,如同一群餓狼沖入了羊群,完全失去了理智,更何況當時的主帥侯君集也默許了唐軍屠城的行徑,所以阿史那社爾縱然反對也無濟於事,難以回天,高昌國一片屍山血海,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分文不取。
一大片淤泥裡面忽然冒出一朵雪白乾淨的白蓮花,李世民高興壞了,這哪裡是什麼蓮花,分明是一朵奇葩啊,平滅高昌國一役里處處充滿了人性的陰暗醜惡,終於有了阿史那社爾這一個亮點,李世民怎能不賞?
這一道封賞,不但賞給鄰國使節看,也賞給那些在高昌國做盡惡事的將領們看,同時,阿史那社爾也成了李世民唯一的一塊遮羞布,所以封賞的意義很重大。
該賞的賞了,該關的關了,鄰國使節仍盯著太極宮。
作為此戰默許屠城的主帥,僅僅被關是不夠的,使節們睜大了眼,盯著太極宮,等著萬國尊崇的天可汗陛下將如何處置這位主帥。
李世民為難得快瘋掉了,據說這幾日太極宮氣壓極低,李世民氣得不知摔碎了多少瓷瓶碗碟,拖了幾日,終究還是下了旨,命尚書省諸臣議侯君集之罪。
……
滿朝君臣被侯君集之罪搞得焦頭爛額之時,東宮也頗不平靜。
日落黃昏時,城門已關閉,長安城內的各坊官敲著鑼四處嚷嚷著要關坊門,囑令百姓們回家不得在外逗留,更不許犯夜。
稱心穿著一身玄色長衫,柔柔弱弱的身軀出現在長壽坊的一條暗巷內,時已近掌燈,巷內一片漆黑,稱心站在巷口發了一陣呆,神情似乎有些瑟縮,猶豫了一下後,咬了咬牙,終於還是走進了暗巷。
暗巷仍是一片漆黑,像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獸,等待有緣人送肉上門。
走一會兒,巷內深處莫名刮來一陣冷風,陰惻惻森寒刺骨,稱心打了個冷戰,幾欲掉頭便跑,卻又不敢跑,紅艷誘人的嘴唇一癟,快哭出來了。
不得不說,哪怕是在極度恐懼時,稱心仍是一副我見猶憐,絕色傾城的模樣,連男人看了都忍不住對他生出一股保護欲。
王直站在巷子的陰暗角落裡,靜靜看著不遠處的稱心驚恐的模樣,暗暗嘆了口氣。
按李素的說法,任何男人在稱心面前都會心甘情願把自己掰彎了,然後上了他……
絕色的容顏,傾城的姿色,竟然長在一個男人的身上,實在是造化弄人,而且弄的是男人,把男人弄得心痒痒……
「你來晚了。」王直冷冷地道。
陰冷寂靜的暗巷忽然發出這道聲音,稱心嚇得差點尖叫出聲,猛然轉身,已然是花容失色。
凝目望去,稱心依稀只見一個男子站在巷子最深的角落裡,角落漆黑陰暗,根本辨認不出他的眉眼。
「是……適才太子召喚,小人應付許久方得脫身,耽誤了些時辰,還望恕罪。」稱心戰戰兢兢地道。
一邊說,稱心一邊往前走了兩步。
「站住!不准再往前走了!」王直厲聲喝道。
稱心嚇得一激靈,腳步立馬停下,又趕緊往後退了兩步。
「你我相見,只聞聲,不可見人,明白我的意思嗎?」王直語氣恢復了平靜。
稱心忙不迭點頭應是。
王直開門見山,緩緩地道:「今日遞消息進東宮叫你出來,為了一件事……」
稱心拱拱手,恭敬地道:「還請貴人示下。」
王直停頓片刻,道:「我只問你,太子最近可有異常舉動?」
「異常舉動?這……」稱心有些茫然,隨即輕蹙黛眉,沉默地思索起來。
王直靜靜看著他,又暗嘆了口氣。
這傢伙……實在太美了,一顰一笑都令人驚艷,李素當初是怎麼發現他的?難怪能把太子迷得神魂顛倒。
王直給的題目太大,稱心想了很久仍不得其果,於是搖了搖頭。
「貴人恕罪,您這句太籠統,您說的『異常舉動』,不知是針對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