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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下旨之後,諸皇子反應如何?」
「諸皇子皆不願離京,得知是馮渡帶頭上諫後,皆對其痛罵不已,昨日越王殿下還領著一群功勳子弟朝馮渡的府邸扔了火把,差點燒了他的屋子。」
李世民面現怒色,重重一哼,道:「這些不爭氣的東西!」
緩緩闔上眼,李世民此刻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
蜀王李愔……竟是蜀王。
可是,果真是他在背後指使馮渡麼?
蜀王是個典型的紈絝,性好遊獵漁色,性情暴躁跳脫,從來沒有參與過朝堂任何事務,在朝中的人脈也幾乎沒有,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沒事去指使馮渡上那道對他自己也不利的奏疏?除非他吃錯藥,嗑多了五石散。
然而,李世民轉念一想,想到一個細思恐極的事實。
蜀王李愔,是吳王李恪的親弟弟,同父同母所出,若此事是吳王李恪暗中攛掇指使呢?如果是他,他的目的是什麼?
一個小小的御史,背後竟牽扯出如此複雜的關係和陰謀,李世民渾身不由有些發冷。
「你先退下,朕……再好好想想。」李世民無力地朝常塗擺擺手。
常塗垂頭退出殿外。
殿內只剩李世民一人,這時他才緩緩闔上眼,吐出胸中一口濁氣,揉了揉額角,神色無比疲倦。
李世民不是昏君,當皇帝十八年了,這些年將朝堂和天下打理得生機勃勃,百廢俱興,昏君可干不出如此偉業。
這幾日發生的事如走馬觀燈般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所有的一切事端也好,陰謀也好,其實都指向同一件事,東宮儲君。
嫡長子李承乾被廢了,東宮久懸未立,最著急的不是他李世民,而是朝中諸臣和天下百姓士子,以及那些對他虎視眈眈的門閥世家。
太子未立,後繼無人,天下臣民人心動盪,這些都是不穩定因素,更何況李世民正在積極準備親征高句麗,若不把太子的問題解決,國無儲君,監國無人,教他如何放心東征?
「看來……確實該立一個太子了。」李世民喃喃低語。
第八百一十九章 天家父子
李世民很累。
累的不是國事,而是算計人心,算朝臣的心,算皇子的心,平衡左右朝局穩定,還要兼顧教導皇子的為人品性。
太累了,比批閱一千份奏疏還累。
可是再累他也無法跟任何傾訴,這個皇位是他當初冒著天下大不韙,不惜弒兄殺弟逼父才搶到手的,自己搶來的皇位,含著淚也要撐下去。
朝臣容易掌控,朝局不難穩定,李世民真正頭疼的是他這十幾個兒子。
放眼望去,真沒幾個爭氣的,除了魏王李泰和晉王李治,再沒有別人了。
自己都不爭氣,他們哪來的底氣和資格暗中覬覦東宮之位?他們瘋了麼?
李世民發現自己跟年輕人有代溝了,實在不懂年輕人的想法。
疲倦地揉著額頭,李世民忽然覺得自己很失敗。
在民間來說,他是有福的,總共生了十四個皇子,實可謂開枝散葉,然而,當真正面臨繼承家業的問題時,那些皇子卻鮮有拿得出手的,就算他最疼愛的李泰和李治,他們也有各自的缺點毛病,而吳王李恪原本不錯的,可惜他是楊妃所出,同時也是庶出的身份,無法名正言順。
究竟誰能繼任東宮,李世民此刻心裡很迷茫。
靜謐的殿外長廊傳來輕悄的腳步聲,一名宦官垂頭站在殿門外,輕聲稟道:「陛下,晉王殿下覲見。」
李世民從深思中回過神,眼中閃過一抹疼惜的笑意,揮了揮手,道:「宣他進來。」
很快,李治的單薄瘦弱的身影出現在殿外。
「雉奴拜見父皇。」李治規規矩矩在殿門內行禮。
李世民此事的笑容很輕鬆,語氣也鬆快許多:「快進來,走近些,讓朕看看朕的雉奴。」
李治也露出笑容,朝李世民走去。
一直走到李世民的案桌前,李治繞過案桌,直接跪坐在李世民面前。
以前李世民將李治帶在身邊撫育時,李治也是這麼做的,父子之間甚少講究禮法,李家原本就有北方鮮卑的血統,骨子裡有著豪放不羈的性情,沒有外人時,往往忽視了中原禮制的許多繁文縟節。
李世民一把將李治拽過來,緊緊摟在懷裡,然後狠狠在李治臉上吧唧一下,哈哈笑道:「吾麒麟兒魁壯矣!」
李治十六歲了,被親爹這麼吧唧一口也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呵呵直笑。
李世民表達感情的方式很直白,在外臣面前他是雄才偉略的天可汗,但在自家兒子面前,他卻表現得像個慈父,當然,僅僅是「像」而已。
當初玄武門之變,李世民弒兄殺弟,帶著滿身的鮮血,領兵進殿見李淵,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徑,可李世民卻表現得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跪在李淵面前求赦免殺兄弟之罪,李淵迫於李世民的兵威,不敢不赦免,想想親父子,親兄弟之間竟落得互相殘殺,骨肉崩離,李淵不由悲泣不已,父子二人在殿內追憶當年,說到動情處,二人抱頭痛哭,而且不僅僅是痛哭,哭到傷心處,李世民掀開李淵的外裳,竟吮吸李淵的乳頭。
「世民跪而吮上乳,號慟久之」。
這個舉動且不說味道如何,畫面怎樣怪異,雖說是鮮卑舊族表達親情的禮儀,但也說明李家開放和強烈的感情表現出來確實很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