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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想了想,道:「明日你準備一大箱銀餅,然後翻出黃守福生前的筆跡,找人臨摹他的筆跡寫一封送賄感謝之類的信,一同放在錢箱裡,想辦法買通韓由的家人,把箱子埋進他家的任何角落……」
王直呆住:「這……是啥意思?」
「笨!先把那位韓侍郎拖下水,讓他有口難辯,把韓由和黃守福的關係死死綁在一起,你想想,一樁尋常的兇殺案,裡面若牽扯進來了一位當朝的侍郎,陛下知道後會是怎樣的反應?」
看著李素滿臉的壞笑,王直發現自己的腦子已經跟不上節奏了,於是問了一個很愚蠢的問題。
「你說話慢一點,不要跳得太快,你教給我的算術法,我最多也就只能算到個位數……那個埋進他家的錢箱子,跟拖他下水有何關係?」
李素大笑,悠悠地道:「因為我和韓侍郎一樣懂得星相和算卦呀,匿名朝刑部和大理寺一舉報,當差官們從韓侍郎家裡挖出錢箱和黃守福的親筆書信,你說說,韓侍郎算不算被拖下水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天翻地覆
有句俗話說,「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其實不僅是看熱鬧的,當事人也不嫌事大。
李素向來討厭麻煩,而且也不喜歡惹事,從性格上來說,李素屬於被動型的,只有麻煩主動沾上他了,他才會被動的應對。
開局陷入被動,自然落了劣勢,所以這些日子長安城無論朝堂或是民間,輿論都對李素很不利,早年間攢起的一點好名聲算是一朝盡喪了。
所有與李家來往較深的人都在密切關注著他,並且深深為之憂慮,尤其是程家和牛家,兩家與李素的關係很深,古人對錢財並不看重,但唯獨對看不到摸不著的名聲卻非常在意,大家族大門閥往往情願妥協退讓吃虧,也要努力維繫家族在外界的名聲和風評,一絲一毫對名聲有損的事情,大家族都絕不會沾染,就算不小心沾染上了,也一定做出最迅速最合適的危機公關,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壞名聲抹掉。
像李家如今這種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般的名聲,老實說,屬於無可救藥的那種,等於名聲已臭滿了大街,而且來得非常迅猛,連應對的時間都沒有,莫名其妙的,李家便已成了長安城百姓眼裡的劣等權貴,為富為官皆不仁的那種。
出了事,引發各種反應,程咬金和牛進達連夜派人去太平村,詢問此案究竟,兩家都很仗義,李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比如扭轉名聲,跟刑部打招呼之類的,沒二話,兩家一定幫忙,然而李素卻拒絕了,話說得很漂亮,李家出了事不牽累旁人,已然有一家一腳踩進渾水裡了,不能再有第二第三家,這段非常時期,李家與程家和牛家會儘量減少往來,莫讓兩家也沾了一身騷味,不划算,李家相信刑部和大理寺會秉公直斷,還許家和李家一個清白云云。
……
刑部和大理寺的動作很快,刑部尚書張亮還在迎接吐蕃大相來長安的路上,刑部和大理寺已然由兩位侍郎,一位正卿組成了專案組,專辦許敬山殺人案。
兩大法司還在取證階段的第三天,大理寺莫名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直言刑部侍郎韓由與許敬山一案有牽扯,言稱韓由與被害人黃守福來往密切,且收受黃守福賄賂巨大,並且韓由在黃守福被害的前幾日還與其發生過嚴重的爭吵……
這是個很重大的線索,哪怕韓由是刑部侍郎,兩大法司也不可能視而不見,此案已上達天聽,任何細小的線索都不可能隱瞞了,否則便是欺君的大罪。
於是大理寺卿孫伏伽趁著韓由清晨參加朝會的空檔,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了韓由的府邸,按照匿名信里的提示,逕自在後院的一株大槐樹里挖出了一個大錢箱子,箱內裝滿了銀餅,共計兩千餘兩。
錢箱裡面有錢自然算不得什麼大罪過,充其量便是受賄而已,然而要命的是,錢箱裡除了銀餅,大理寺的差役還發現了一封邊角發黃的信,書信的署名正是黃守福,在信里,黃守福除了感謝韓侍郎多年暗中的提攜外,順便還寫了幾句與韓侍郎討價還價的內容,譬如韓侍郎胃口越來越大,黃守福有些吃不消了,能不能再少一點云云……
在黃家家眷驚愕迷茫的目光注視下,大理寺差役如奉至寶將錢箱和書信抬回了大理寺,書信第一時間遞到了大理寺卿孫伏伽的案頭,孫伏伽二話不說,連夜寫下奏疏,第二天朝會時,奏疏連同書信一起擺在了李世民的桌上。
龍顏大怒,電閃雷鳴,李世民當場拍了桌子,臉上殺氣畢現,厲聲大喝,一查到底。
一樁尋常的兇殺案,因為一封書信而升級到了國朝巨案。
刑部侍郎韓由第一時間下了大理寺的大獄,不僅如此,與韓由交好的幾名侍郎員外郎甚至一部尚書也被大理寺傳喚,大理寺的黑面閻王孫伏伽親自坐鎮,冷著臉將一眾尚書侍郎員外郎等國朝重臣挨著個兒的盤問,至於韓由,更成為了孫伏伽的重點盤問對象。
書信和錢箱的銀餅說不清楚沒關係,只要交代一件事,許敬山殺人案發生不到一個時辰,你一個坐在刑部上班喝茶看報紙的大官是如何得知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人犯帶回了刑部大牢,難道真是你掐指算出來那日長安東市黑雲壓頂有凶兆?
韓由沒法交代,他根本沒想到會引火燒身,這樁案子可以說幾乎天衣無縫了,從出事到拿人,一切都在布局中,除了最開始那個根本沒人注意的細節,那就是他跳出來拿人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不小心把自己暴露出來,於是他便落入了對方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