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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同情地看著他:「所以,昨夜你意氣風發說跟婆姨來八次……」
「有八次,她把我暴捶了八次……」
……
……
太平村外一座無名山的山腰上,李素坐在樹蔭下無語望天,王直兩腳踩在王樁的肩上,二人在掏樹上的鳥窩。
多年過去,李素已是位高權重的縣公,王樁也不大不小是個將軍了,王直成了長安城裡城狐社鼠的首領人物,三人這般身份,卻在爬樹掏鳥窩……
該如何形容這種行為?說是童心未泯有點噁心人,怎麼說呢?願你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弱智。
「行了行了,積點德吧,鳥兒沒招惹你,何苦與它過不去?自己的婆姨都打不過,欺負鳥兒倒是膽氣十足,一副滅人滿門的架勢,你這叫欺軟怕硬知道嗎?」
一句話頓時令王樁意興闌珊,兄弟二人馬上停止了這無聊的舉動。
三人並排而坐,王樁看著山腳下寧靜恬然的太平村,不由舒坦地呼出一口氣。
「還是家裡好,山好,水好,連鳥窩都透著親切,除了家裡無敵的瓜婆姨,什麼都好。」
李素道:「這次你回來是奉命向長安報捷?」
王樁點頭:「是,侯大將軍命我回長安,將西域戰況詳細向兵部稟報,稟報過後便留在長安了,不過我打算在家休養倆月後再去西域,畢竟才掙了個都尉,算不得富貴,好歹得撈個爵位才好衣錦還鄉。」
「這次征伐焉耆之戰,侯大將軍沒犯老毛病吧?比如屠城搶掠什麼的。」
王樁搖頭:「沒有,吃過一次大虧了,侯大將軍也長了教訓,屠城確實有過,但並非是人家投降之後,所以破了焉耆都城後,侯大將軍下令屠城三日,這並不違律,大唐王師征伐異國本就是這個規矩。」
李素點點頭:「那就好,接下來侯大將軍有什麼想法?戰爭已結束,他也該班師回朝了吧?」
王樁想了想,道:「離開安西都護府前,我看侯大將軍的意思,似乎並不想回長安,打算向長安請奏鎮守西域,為朝廷守護絲綢之路。」
李素一愣,接著緩緩道:「如此也好,長安風急雨驟,在外面反倒安全。」
王樁沉思片刻,道:「李素,我這兩年跟隨侯大將軍,他跟我說過不少事,尤其是你為何要將我安插進侯大將軍麾下,你……」
見王樁神情慾言又止,李素忽然笑了:「你想說什麼就說,從小一起長大,在我面前還怕犯忌諱?」
王樁也笑了,然後神情一肅,道:「聽候大將軍話里的意思,你是想讓大將軍栽培提拔我,讓我在安西都護府掌握重權?」
李素笑道:「不錯,我確實是這個意思。」
王樁訥訥道:「掌握重權之後呢?我在安西都護府掌握再大的權力,似乎對你也毫無幫助吧?畢竟兩地相隔數千里,就算有事我也鞭長莫及呀……」
李素沉默半晌,緩緩道:「我在長安時,並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好好帶你的兵,維護邊境安寧,這是國之大義,任何時候都不能懈怠,只不過,我若有一天在長安有了危及性命的危難,而且這個危難是我無法解決的,那麼,你,便是我和家人最後的退路,明白嗎?」
第九百四十九章 冊立太子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
居安而思危,越是風光無限,富貴巔峰之時,越要對局勢有著清醒的認識,提前為自己布下萬全之局,先保平安,再謀發展。
李素就是這麼布局的。
一腳踏入朝堂的那天起,李素便如履薄冰,絕不允許自己有任何一步差錯,不僅僅因為關乎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是,老爹和許明珠的性命也跟自己緊緊綁在一起,一損俱損。如此重的責任,不容得李素犯錯。不僅不能犯錯,還要跟朝堂里那些老狐狸一樣,走一步,看百步。
王樁就是李素未來的布局之一。
李素對帝王家向來都是戒意頗深的,李世民如是,將來要當皇帝的李治亦如是。
無可否認,李治如今與他的交情很深厚,說是生死患難之交亦不為過,李素相信這個時候就算向李治要求任何人或物,李治都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並且心甘情願地奉上。
可是,此一時,彼一時,李治如今的純樸善良,是因為他的天性,也因為他還沒有坐到那個萬眾伏拜的位置上,因為無所得,所以亦無所謂失。若有一天李治真正長大了,心性成熟了,帝王心術也用得爐火純青了,那麼,李治與他的交情會仍如今日這般毫無芥蒂親密無間麼?
在錢財權勢面前,人性脆弱得可憐,它永遠經不起考驗,像陽光下的泡沫,一觸即碎。
將來李治當上了皇帝,待他或許一如當年,也或許不會,無論怎樣的結果,李素都不敢賭,他賭不起,因為老爹和妻小的性命也是賭注,但凡稍有一絲天良的男人,都不會拿至親的性命去賭別人的人性。
所以李素要主動布局,提前埋設好退路,萬一有天李治果真與他產生了矛盾,對他有了猜忌,甚至動了殺心,李素便輕易地抽身而退,帶著家小逃出長安,遠遁西域。
這條退路的前提,便是王樁在接下來的十年內,逐步掌握西域軍權,入主安西都護府,有了足夠的能力保護李素和家小。
西域遠至邊陲,春風不度,那裡對李素來說,又是另一番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