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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對李世民的皇子這麼幹,還是生平第一遭,敲詐勒索,以大欺小,用一種極度不要臉的方式把自己惹下的麻煩解決,非常具有挑戰性。
可惜李素千算萬算,沒算到把自己也搭進去了。這個……是意外。
趁著七分醉意,程咬金擄了李素便出了大門,如同陣前活擒敵酋後得勝回營的大將軍,大搖大擺意氣風發,迎著朱雀大街上路人驚駭的目光,自顧自地朝魏王府走去。
李素急壞了,被挾在程咬金手裡充當人形狼牙棒可以忍了,但程咬金這次去魏王府可不是給他拜年,而是找事啊,尤其是……程咬金登門找事的主意還是他李素出的。
「程伯伯,程伯伯!您先放小子下來,小子再怎麼說也是個侯……」
程咬金不屑地嗤笑:「屁猴!在老夫面前也敢稱侯,嘴上沒毛的小娃子,戴個猴帽子以為真成侯了?你見過被老夫吊在樹上拿鞭子抽的侯沒?」
李素頓時也不計較自己被倒拎在程咬金手裡這麼沒面子的事了,在他胳膊底下費力抬起頭,眼裡閃爍八卦之光:「程伯伯吊打過侯?縣侯還是國侯?」
程咬金冷笑:「以前沒打過,今日說不準了,老夫剛才出門便漸漸回過味來,你個小混帳一肚子壞水,出的餿主意不僅壞老夫的名聲,是不是還想讓老夫徹底與魏王決裂?說說,這麼幹的目的是什麼?」
李素一驚,急忙道:「小子胡說八道,程伯伯不如就當什麼都沒聽到,咱們這就回吧……」
程咬金笑道:「話已出口,想收回去沒那麼容易了,不管你小子打的什麼主意,老夫今日定和你綁一起,咱們爺倆也來個禍福同擔。」
「程伯伯慢著!小子這裡還有一計,不傷天不害理,實可謂和風細雨,吹面不寒……」
程咬金大笑:「知道你小子鬼主意多,老夫也不挑揀了,剛才的那個就很合老夫心意,就它了,不改了,走!」
挾著氣急敗壞的李素,程咬金大步朝魏王府走去。
……
魏王府位於朱雀大街北端,按大唐禮制,皇子成年後是必須要去封地就藩的,可李世民對李泰實在太寵溺了,憐其體胖,行動不便,又非常欣賞李泰通曉經義,治學嚴謹刻苦,於是特旨下令魏王李泰可以不必去封地,久居於長安城中。
人治與法治的區別便在於此了,所謂的律法只是管老百姓的,皇帝需不需要遵守自己定下的律法,這得看皇帝當時的心情,有時候心情爽了,大手一揮來個大赦天下,殺人犯縱火犯什麼亂七八糟的罪過全給赦免了,只當沒這回事。有時候心情不好,大街上偷個小錢包都是殺頭的大罪。
程咬金挾著李素來到魏王府大門前時已是傍晚時分,因為年節,三省早有公示,一直到上元節那天,長安城都放開了宵禁,閉城門而不閉坊門,長安人民可以肆無忌憚的過夜生活了,那些古往今來著名的才子閨秀的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基本就是集中在每年的這幾天裡互撩成功的。
魏王府門前早已掛上了紅皮燈籠,門外空地上,兩排禁衛雁形排開,按刀而立。
程咬金大搖大擺走到門前,禁衛們自然是認得他的,急忙躬身行禮,其中一人正要轉身進去通報,程咬金卻哈哈一笑,長吸了口氣,大喝道:「叫你們魏王出來迎老夫!莫看他是王爺,老夫當年和他親爹一起打江山,說來也算他的長輩,晚輩親迎長輩,這個理兒不管在哪裡都論得過去的,是吧?」
禁衛們一愣,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程咬金緊跟著補充了一句:「……更何況,老夫大清早還給魏王送過年禮呢。」
李素斜瞥了他一眼。
這句話……真多餘。
程咬金的惡名顯然滿城皆知,從皇帝到百姓都知道這傢伙的匪性,門口的禁衛自然也不例外,見程咬金這副架勢登門,臉上分明寫著「來者不善」四個大字,禁衛們面面相覷之後,其中一人急忙轉身,火燒屁股似的朝王府內奔去。
仕林中人皆謂魏王有魏晉狂士之風,不過魏王的「狂」向來只用在詩酒歌賦上,平常的時候還是很正常的,而且情商特別高,所以李泰在朝野的名聲不錯,有謙謙君子之風。
李泰出來得很快,程咬金二人沒等多久,便見王府側門打開,遠遠的,一隻龐大的肉球狀物體朝二人滾來,大唐天下有此形狀者,唯魏王一人矣。
看到李泰在家僕的攙扶下艱難地跨過側門的門檻,一步一步朝自己挪來,李素都忍不住同情這胖子了,據說李家有遺傳病史,類似於高血壓腦血栓什麼的,從魏王李泰身上看,傳言也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待到李泰走近了,李素卻赫然發覺李泰的模樣有些憔悴,頭髮凌亂,目光渙散,腳步虛浮,一身加大號的團花綢衫松松垮垮掛在身上,一副剛在自己家裡遭受過家暴的樣子。也不知道這傢伙剛剛是在家裡嗑五石散嗑得正嗨,還是……他喜歡玩被女王凌虐那調調兒?
程咬金和李素都愣了,二人互視一眼,彼此都透出一股不解之色。
「泰拜見程叔叔,未曾遠迎叔叔,實在是……啊!李子正!你這個……」李泰這時才看到李素,頓時情緒失控,也顧不得行禮了,發了瘋似的一把拽住李素的胳膊:「你總算來了!」
李素呆住了,這咬牙切齒的表情是幾個意思?趕緊回放記憶,從上次見他到今日,這段日子裡到底有沒有做過坑他的事,左思右想,李素漸漸變得理直氣壯,胸中蕩漾著一股子坦蕩磊落的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