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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許敬宗目光呆滯地注視著桌案上的帳簿,卻遲遲不肯伸手去接,李素趁熱打鐵,將帳簿抱起,不由分說塞進許敬宗的懷裡。
「接管一衙財權,是榮耀,也是重擔,望許少監勿負家國,勿負陛下,將此重任一肩挑起。」李素神情正經,語重心長。
許敬宗嘴角奮力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監正大人,下官,嗯,下官忽感不適,恐怕……」
李素渾然未聞,飛快打斷了他的話頭,接著道:「少監接管財權後知不知道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什……什麼?」
指了指面前大小顏色不一的幾本帳簿,李素露出糾結的表情:「第一件事,趕緊把這該死的帳簿樣式顏色全部統一了,大大小小,五顏六色,毫不對稱,毫不工整!敗筆!火器局的恥辱!」
許敬宗:「……」
「知道第二件事是什麼嗎?」
「什麼?」
李素露出對待同志如春天般溫暖的微笑:「當然是去要錢,火器局的小錢袋已空了,你沒聽見叮叮噹噹的聲音嗎?」
許敬宗的臉色迅速變得很難看:「叮叮……噹噹?」
「對,咱們啊,窮得叮噹響了,快去戶部要錢,對了,要錢之前先立個軍令狀,比如要不到錢願割下大好頭顱做我酒器之類的,做尿壺也行,用法不必拘於一格,大可推陳出新,還有,說到要做到哦……」
……
馬蹄踏著夕陽的餘暉,載著李素悠悠回到家,剛到家門口,李素愣了片刻。
家門口靜靜停著一輛嶄新的馬車,紅木車廂,頂部呈寶塔尖形,車廂寬約六尺,大概夠一個人在裡面橫躺,塗著藍漆的車轅木前,靜靜站立著兩匹頗為神駿的馬兒。
薛管家領著兩名雜役迎了上來,二話不說先踹了雜役一腳,示意給少主人牽馬。
李素指了指這輛嶄新的馬車,道:「家裡來客人了?」
薛管家看了一眼馬車,神情頗為古怪地道:「不是客人,這輛馬車……是有人送給少郎君的。」
「給我的?」李素大吃一驚:「誰送的?」
「晌午時一個黑臉漢子送來的,說是少郎君的……故友,還說恭喜少郎君封爵,縣子府不能沒有馬車儀仗,於是給少郎君送來一輛。」薛管家笑著摸了一把馬兒的腦袋,看得出他對這輛馬車很喜歡,而且臉上充滿了榮耀,說起「縣子府」仨字,腰杆都情不自禁挺直了許多。
「故友?沒留下名姓?」
薛管家笑道:「說是知名不具,少郎君定然認識的,小人問過老爺了,老爺說家裡的事少郎君做主,馬車先停在門口,是留是還由少郎君定奪。」
李素愈發滿頭霧水了,他在唐朝的故友真的不多,王家兄弟那倆貨不可能送得起,程處默送得起,但他顯然不會這麼細心,吳王李恪?那傢伙已在去安州的路上,說不定還在擔憂他老爹會不會算後帳,哪裡有心思送這個?
六尺寬,雙馬拉轅,正經的縣子儀仗規格,不低卑也不逾越,不知是誰對他如此了解,送的馬車幾乎是為他量身訂造。
滿腹疑惑地圍著馬車轉了幾圈,李素漸漸心生防備之時,不經意間發現馬車的內壁左方刻著一個小小的圖案,圖案是一個很奇怪又很眼熟的東西,似乎……是他前些日親手燒制的一隻陶笛形狀。
李素笑了。
他已知道這輛馬車是誰送的了。
「收下,牽後院的車庫裡去,小心點,莫刮花了……」
……
……
「你怎麼知道是我送的?」河灘邊,東陽笑得眼睛如同兩輪新月。
「我的眼睛被道觀的道士開過光,很厲害的,嗯嗯……」李素一本正經地道,接著忽然換上一副不太正經的樣子瞄著東陽:「我還能一眼看穿你衣服裡面藏著兩個小饅頭哦,厲害吧?」
笑顏滿面的東陽頓時雙頰飛紅,羞得雙臂捂胸,使勁瞪著他:「你……你這個……我,我回府了!」
羞怒的東陽剛站起身,卻被李素拉著重新坐回去。
「逗你的,咋不識逗呢……還是謝謝你,馬車很漂亮,我收下了。」
東陽仍氣鼓鼓地瞪著他,然而氣了很久,卻發現自己對他生不起氣,只好挫敗地放棄,俏臉又浮上了笑容,只是臉頰仍有些羞紅。
「馬車喜歡嗎?我特意命人按縣子的儀仗打制的,只要你還是涇陽縣子,那輛馬車盡可在任何地方行馳無阻。」
李素點頭:「好看,我很喜歡,如果能折算成錢……」
「你還說你還說!」東陽氣笑了,伸手便去揪李素的嘴:「什麼都是錢,什麼都是錢!舉國上下,這麼市儈的縣子僅你獨一個了!」
李素左右掙扎:「這叫獨特的風景線,懂個啥……」
……
戀愛的心情很不錯,月兒悄悄爬到樹梢時,差不多也到了該各自回家的時候了,可二人仍靜靜地倚靠在一起,都捨不得分開。
「要不……我們在村里四處走走?」李素眨著眼提議。
「好。」東陽笑著點頭。
農戶人家睡得早,生活習慣很好,這個時間家家戶戶已閉門睡下,李素和東陽倒也不怕人看見,二人手拉著手,慢慢在村裡的鄉陌小徑上走著。
十來名侍衛遠遠跟在後面,不敢離他們太近,對這二人手牽手的舉動,侍衛們也很明智地選擇了視而不見,既然已發誓對公主殿下效忠,從此便算是公主真正的部曲了,公主的一言一行他們只會維護和保密,絕不會幹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