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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絕沒有駕四馬的意思,這輩子駕雙馬足夠了,如果死後一定要埋點什麼東西進陵墓,可以在臨終前跟皇帝陛下申請一下,把眼前這個油嘴滑舌的禮部官員埋進去……
與禮部官員道別後已是下午時分,李素急忙策馬出城往家裡趕。
東陽一定還在河灘邊等著他,這個女子看似柔弱,卻有一股子執拗勁,說了等他就一定會等他。
李素策馬飛馳,迎著灼熱的夏風,嘴角卻露出了笑容。
有人等著他的感覺,真好,仿佛心裡忽然間有了歸屬,任何時候都只想趕快回到歸屬於他的人身邊去。
趕到太平村時已是傍晚時分,李素正要策馬往河灘而去時,卻赫然發現老爹李道正在村口的路邊來回踱步。
李素急忙下馬迎上:「爹,您咋在這裡?」
李道正笑了笑,隨即臉一板,道:「有事跟你說,白天你走得急,沒來得及說。」
「啥事?」
「你出征的這段日子,我給你定了門親事,還是涇陽縣許家。」
第一百二十八章 蹊蹺親事
「定親」二字震得李素半晌沒說話。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騎在馬上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忽然被一記九天神雷劈成了焦炭一般。
「涇陽縣許家?我出征的時候定的親?」李素盯著李道正問道。
李道正點頭,神情有點鬱卒:「虧咧,那時你剛出征,不知道你會封爵,所以答應了親事,畢竟那時咱們家配許家算是門當戶對,沒想到你會立功封爵,有了爵位身份不一樣,娶商人家的女子說出去不好聽……虧咧!」
雖說如今大唐百姓里士農工商一體,但只是政治口號,商人終究還是被鄙夷的,地位屬於最低等,李素沒有封爵以前,李家只不過是一個擁有二十畝地的小地主,當然,暗地裡印書,賣酒等等,也干一些商人的勾當,所以李道正對與商人結親並不排斥。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李素有了爵位,儘管只是比男爵高一點的末等爵,那也是爵啊,而且正經以軍功封的爵,身份比官員還要高,這下李道正不滿意了,覺得許家高攀不上李家了。
無法指責李道正的勢利,天下的父母心總是自私的,吃也好,穿也好,娶親也好,總要把最好的留給孩子。
李素急忙道:「虧了就悔親啊!我找人去說……」
李道正搖頭,一臉黯然道:「悔不得了,已然和許家換了生辰,送了聘禮,連日子都定下咧,縣衙扈司戶保的媒,悔了親我們父子這一世做不得人了。尤其是你剛被封了爵,馬上就悔商人親事,傳出去怕是會被罵,朝里的言官不會放過你的。」
李素麵孔迅速失去了血色,一臉蒼白地盯著李道正。
「可以悔親的,大不了不當這破爵了,我去找人說,雙倍,不,再加十倍聘禮送去,算是賠償……」
說完李素轉身便跑,卻被一雙粗糙的大手死死揪住胳膊。
「誰說要悔親了?悔了親我李家的臉還要不要?商人的閨女又咋樣?說出去不好聽,但也比悔親強!不准悔!親事照辦,就定在下月。」
李素臉色由蒼白迅速化為鐵青。
充血的眼睛盯著李道正,李素深呼吸,提醒自己不要跟老爹吵,更不要發火,這是大逆不道,然而還是覺得一股邪火在胸腔里亂竄。
使勁甩掉揪住自己胳膊的手,李素壓住了火氣道:「爹,如此輕易把我的一輩子決定了,你不覺得太草率了嗎?」
李道正呆了片刻,他沒想到這件事令李素如此不滿,印象里,兒子似乎永遠都是溫吞懶散的模樣,永遠不曾見過他生氣的樣子,然而此刻,李道正分明從兒子的眼中看到兩團燃燒的火焰。
可是,十六歲的少年了,不正是成親的年齡嗎?他到底氣什麼?
「哪裡草率?不草率,聘禮,媒人,生辰,該有的都有,你氣啥?再說許家閨女也不錯,涇陽縣有名的淑德閨女,扈司戶還把她的繡活拿給我看過,繡得確實好,那麼好的姑娘人家,不計較以前害你的謠言,還主動上門求親,你說我咋能不答應?」李道正話說得硬氣,還是多少有了幾分解釋的意味。
李素皺了皺眉:「主動上門求親?許家?」
「對,許家主動求親,當初縣城裡說你逛青樓不給錢,壞了名聲,許家當時是退了親的,後來不知咋的,又請了扈司戶上門說合,說是再商議商議,商議幾句就定下咧。」
李素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這事透著蹊蹺,很少聽說女方主動跟男方求親的,更何況求親的對象還是他這個逛青樓不給錢的混帳,——但凡腦子沒被門夾過沒被豬親過的女方家長,都不會選擇這樣的混帳女婿吧?
李素忽然察覺這事不簡單。
回想昨日回家路過涇陽縣青樓的時候,恰好遇到許家老爹,當時他不但臉紅了,而且表情很奇怪,現在想來,應是有原因的。
……
李素發現麻煩找上門了,這是個很大的麻煩。
儘管這樁親事裡面有太多的疑竇,然而終究日子定了,聘禮下了,幾乎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想要改變它,很難。
天已黑了,李素急忙跟老爹說了一聲,然後往河灘跑去。
東陽一定還在等他,這傻姑娘若沒見到他的人,等到天亮都不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