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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心中欣慰不已,那種在一眾歪瓜裂棗里發現一株絕世奇葩的感受,簡直不要太爽歪歪。
未來當然必須要站隊,而且毫無疑惑必須站在李治這一隊裡,這是歷史必然趨勢,李素沒能力也沒心情去改變這個趨勢,所以未來主公的稟性當然就比較重要,如果這個小屁孩是個紈絝且暴戾的性子,聽不進任何勸告,或者心胸狹隘,善於記仇,那麼,李素未來或許仍會效忠這位主公,但絕不會願意為他付出太大的心力,大家保持淡淡的君子之交便好。
慶幸的是,李治是個好孩子,起碼是個聽得進勸告,且心無城府的好孩子。
這就夠了,李素站隊站得心甘情願,他也願意為李治將來奪嫡全心付出精力和智謀,為未來的高宗陛下平定天下出謀劃策。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如深谷幽蘭,雖無驚世之花容,卻有沁脾之芬芳,有緣入谷者,識我,懂我,我願被採擷,助添滿室香華。
……
馬車砸了,李治在烏福的攙扶下騎上了馬,隊伍繼續前行,李治與李素騎馬並肩。
奇怪的是,剛剛被李素嚴厲指責,李治此刻的心情看起來居然很不錯,與李素並肩騎行,時不時便扭頭看李素一眼,嘴角露出幾分笑意。
這笑意令李素有些毛骨悚然,他也分辨不清這是高興的笑意,還是嘿嘿冷笑,以己及人,反正自己被人罵過以後絕不會這麼高興,腦子裡浮現的第一個想法恐怕就是如何弄死這個罵他的人,除非李治這小屁孩有犯賤的潛質……
行了一段路後,李素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嘆道:「殿下,剛才是我的不對,你若不納我之言,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我也不會往心裡去,但你現在不停的嘿嘿冷笑,請恕我忍不下去了……你是想弄死我嗎?」
李治一愣:「為何要弄死你?」
李素嘆道:「因為我嘴賤……反正若是別人罵了我,我就有把他弄死的想法,除之而後快,以君子之心,度君子之腹,殿下想必也是這般想法……」
李治:「……你管這個想法叫『君子之心』?」
李素正色道:「所謂『黨同伐異』,不一定是壞詞,把反對自己的人幹掉,沒了罵聲,剩下的人才能安安穩穩當君子……」
李治混亂了,感覺三觀盡碎:「……」
這位子正兄……人格好分裂。
「治剛才是高興的笑,高興自己運氣好,遇到一位良師益友,治之福也。」李治很誠懇地道。
李素挑了挑眉:「為何高興?」
李治垂下頭,輕聲道:「當年母后在世時,治才幾歲,但母后時常教導我辨人識人之道,一曰善,二曰正,三曰直,所謂心懷善念,胸藏正氣,敢於直言朋友錯失,如此,可為益友也。今日治觀子正兄所言,當年母后說的這些,子正兄俱備矣,治得子正兄為友,心中歡喜,故有此笑。」
比較含蓄的馬屁,拍得李素從裡到外舒坦且酸爽,嘴角不由露出欣慰的微笑。
「不瞞殿下說,我確實很直的,一點也不彎……」李素矜持地謙虛道。
李治一臉天真懵懂地眨眼:「……」
哎呀,好萌的小正太,真想給他找個怪蜀黍當真愛……
……
五天後,隊伍入晉地,離晉州不遠了。
李治和李素的心情再也陽光不起來了。
路上的難民很多,密密麻麻無邊無盡,騎在馬上放眼望去,整條路都被難民潮所充斥,每個人容貌不一,可臉上卻有著同樣的愁苦和對未來深深的擔憂。
拖家攜口,拎著或簡單或笨重的行李,麻木行走的人群里不時聽到婦孺低抑的哭泣聲,還有小孩撕心裂肺般的嚎啕聲,或是當家漢子們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沉重嘆息……
天氣絲毫沒有放晴的跡象,雪雖然停了,可天空仍是陰沉沉的一片,天幕蒼穹下,寒風仍如凜冬般呼嘯,刺骨,凍得行走的難民們瑟瑟發抖,很多人的腳上仍穿著單薄的布鞋,甚至是草鞋,一雙雙黝黑的赤腳在寒冷的空氣里暴露著,透出一股深深的苦難味道。
李素抿了抿唇,神色比天氣更陰沉,轉過頭看李治,李治臉上也露出深深的疼惜之色,小臉蛋不時抽搐著,還夾雜一絲深深的無奈和苦悶。
「殿下,看到這些百姓了嗎?」李素輕聲道。
李治咬唇點頭。
「殿下,他們是你父皇的子民,每年每月每日辛勤勞作,種出來的糧食毫無保留地獻給官府,獻給朝廷,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我也是縣侯,可我們其實都是被百姓所供養著的,百姓願意供養我們,因為他們相信官府和權貴會給他們一個美好的有希望的明天,使他們不至為生計所苦,不會餓肚子,也不會被凍著,冷著……」李素低沉的語音娓娓而道。
李治的神情愈發悲愴,嘴唇微微顫抖,臉色也有些發白了。
李素長嘆道:「可是,你看看這些百姓,我們權貴想要的,百姓都給了我們,可百姓們想要的,我們給了他們嗎?」
看著李治癒發悲愴的臉,李素拍了拍他的肩,道:「大道理我就不說了,看到這些苦難的百姓,該懂的道理想必你都懂了,我們身負陛下和朝廷厚望,奉旨入晉賑濟和安撫百姓,我們一定要把這趟差事做好,做完美,不要讓百姓餓肚子,更不能讓百姓們對權貴,對天家失望,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