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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幾個隨從吆五喝六去遊獵,長安城外方圓何止百里?陛下十幾個皇子誰人不遊獵?單只他運道好,偏偏闖進了火器局禁地,闖進禁地還不說,還讓他神不知鬼不覺越過金吾衛探哨警戒的十里之內……」牛進達冷笑:「知道金吾衛是什麼嗎?是我大唐最精銳的禁宮護衛,包括陛下的安全都得靠他們,竟被人潛入到火器局一里開外才發現,好像我大唐最精銳的禁宮內衛忽然都變成了一群酒囊飯袋,若說這其中沒有內應,誰信?」
「還穿著獵裝,還哭訴,還死賴在營帳里不走以證清白……穿著獵裝就無辜了?哭訴就無辜了?陛下和我們這些老將誰不是生死殺陣里趟過無數來回的,這點小伎倆就想瞞過我們,這些年的飯白吃了。」
李素身上的冷汗越流越多,本是一件看似很平常的誤會,被牛進達這麼一解釋竟然纖毫畢現,無所遁形。
良久,李素苦笑道:「可是……吳王皇子之尊,就算他想刺探火器局機密,也用不著親身犯險啊,而且,火藥的秘方整個大唐僅只我和陛下清楚,他就算潛進火器局,能找到什麼?」
牛進達瞪他一眼,道:「老夫怎知道?況且,你別忘了,吳王現在還只是個十七歲的娃子,一個十七歲的娃子思量能有多周全?他怎知道火器局裡沒有火藥秘方?能在金吾衛埋下內應,讓他潛進火器局一里開外才被發現,已然是很了不得的事了,而且還能提前做好準備,穿上獵裝以備被發現後有個託辭,這等心機……」
牛進達住嘴,搖頭一嘆,看著垂頭不語的李素,問道:「你在想什麼?」
李素嘆道:「小子覺得,吳王殿下只是追一隻兔子而迷了路,刺探火器什麼的,小子真的不懂……」
牛進達愣了一下,接著放聲大笑:「娃子終於靈醒了,不錯,你若只能認識到這一個層面,保你一世平安無事,這麼想就對了,以後對誰都這麼說,再敢說些不該說的話,老夫非抽死你不可!」
李素看著牛進達,深深地道:「多謝牛伯伯今日提點之恩,此恩堪比再造,小子今日受教了……」
牛進達嘆道:「小娃子,今日這些話,老夫當你是子侄才明言,旁人看你騰達而攀附,看你跌倒而落石,這些話你是聽不到的,往後離皇子們遠一點,陛下那十幾位皇子,任誰都不簡單,更別攪進與皇子有關的是非里,這些是非連我們這等與陛下一同打江山的老將都摻和不起,更何況你?」
程咬金跳舞終於跳痛快了,滿身大汗回坐到李素身邊,抄起漆耳杯大灌一口,長長出一口氣。
「訓完了?小娃子,聽我家大小子說,你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親事攪沒了,這是個甚說法?是那家閨女太醜,還是你本不願成親?」
李素急忙道:「是小子太混帳,配不上那家姑娘,小子已跟她家賠過罪了。」
程咬金點頭:「十六歲了還不急著成親,確實很混帳,這話倒也實在,不打緊,走,老程帶你見識見識,還是那句話,街上看見哪家姑娘模樣俊俏儘管摸來,這次你來摸……」
程咬金不由分說,勾著李素的脖子便往外走。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親香澤
一個人的名字或許會取錯,但外號是絕不會錯的,比如李素暗地叫程咬金為老流氓,那麼他一定是老流氓。
勾著李素的脖子,程咬金似乎對大街上摸姑娘的屁股很有興趣,打著給李素找婆姨的幌子,誰知道是不是想自己爽一爽……
李素不想跟著老流氓一起丟人,他怕名聲和老流氓一樣差了,日後長安城的君臣百姓人送雅號「小流氓」,一輩子翻不了身。
於是被程咬金勾著脖子跨出程家大門的那一剎,李素恰到時機地醉了,醉得很深沉,軟軟癱在程咬金手上像灘扶不起的爛泥。
程咬金詫異地放開手,正待仔細端詳究竟,李素忽然原地彈了起來,以異常矯健之姿飛奔逃離,朱雀大街上只見一道黑煙一閃而逝,大街兩旁如同卷過一陣狂風,瞬間恢復安靜。
……
牛進達的訓斥言猶在耳,李素多留了個心眼。
進火器局之前裝作串門似的,先去金吾衛營地閒逛了一圈,發現金吾衛將士的情緒不高,發生了什麼事的樣子,以往常跟他有說有笑的幾名低級將領不見蹤影,不經意般笑問了幾句,才知道被那幾個將領被調任了,說是「調任」,實際上是宮裡的禁衛把他們押走的,押走以後從此杳無音訊,不出意外的話,幾位仁兄正在奈何橋上排隊等著喝孟婆湯……
牛進達沒說錯,這事絕非表面上看去那麼簡單,至少李世民沒把它當成一件簡單的事。
李恪究竟懷了什麼心思,或是君臣們想得太複雜了,李素無從而知,他知道這件事情的真正內幕或許永遠都不會有真相,李世民輕拿輕放,諱莫如深,而李恪,估計打死他也不會說實話。
若是牛進達的說法成立,金吾衛里有李恪的內應,那麼火器局呢?火器局有他的內應嗎?
這幾日,李素臉色有點陰沉,一副看誰都不順眼的樣子,看誰都用一種打量審視的目光,盯得火器局上下心中直發毛,都不清楚這位少年監正大人究竟怎麼了。
空氣莫名的緊張低迷,唯有許敬宗上躥下跳,表現得非常活潑,他總是以一副監正大人金牌臥底小心腹的身份自居,自以為是李素的心腹班底,李素自己都不記得什麼時候給過他這樣的暗示或明示,說實話,火器局裡若要排一個監正大人信任榜單的話,楊硯可能排名第一,其次是陳堂,然後是各位文吏和工匠,許敬宗……恐怕得排到最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