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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多少帶著幾分對李世民的怨氣,項田嘴唇囁嚅幾下,終究沒敢應合。
「總之,李素一定要走,西州容不下他,他若在西州立住腳,你我的人頭遲早將會被高掛在長安城樓上……」曹余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似恐懼,又似無奈。
項田的臉色也不好看了:「刺史所言甚是,西州容不下李素,西州的秘密太多了,若被一個外人,特別是可以直接與皇帝陛下聯繫的人知道,整個城池不知多少人會被斬首……」
話音未落,刺史府內院廂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廂房內的二人互視一眼,心中同時一沉。
大清早的,如此急促的腳步絕不是什麼好事。
一名穿著官袍的中年男子滿頭大汗走來,也顧不得禮儀,見到曹余和項田後,中年男子張嘴即道:「曹刺史,不好了,馮司馬不見了!」
「什麼?」屋內二人大吃一驚,隨即臉色一片蒼白。
中年男子驚惶道:「昨夜馮司馬睡在自家府宅侍妾房裡,半夜府中被人潛入,侍妾被人打昏,馮司馬卻不知去向……現在馮家的家眷都在刺史府門外跪著呢,請曹刺史給她們做主。」
廂房內一片寂靜,許久以後……
「定是李素乾的!」項田拍案而起怒道。
曹余臉色陰沉,眼中露出懼意於憤怒交織的戾光。
項田粗獷的臉上泛起兩抹潮紅,不知被嚇的還是被氣的,大嘴一張似乎想說點什麼,轉眼卻見報信的中年男子仍呆立一旁,項田指了指他,叱道:「你,出去!」
中年男子急忙唯唯點頭退下。
房內只剩曹余和項田二人,項田這才湊到曹余耳邊,壓低了聲音道:「曹刺史,李素動手了!」
曹余瞥了他一眼,沒吱聲兒,面若平湖,可心中卻有驚雷炸響。
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娃子啊,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竟敢主動出手,究竟是自己低估了他,還是他根本就是個瘋子?
「曹刺史,這個娃子……不簡單啊!」項田臉上布滿震驚之色:「他主動出手末將倒不覺得奇怪,但末將奇怪的是,為何他一出手便拿住了要害?城北趙家閨女的案子,里里外外全是馮司馬經的手啊,李素哪來這通天的本事,一出手就把他拿住了?」
曹余臉色難看地道:「必是城裡哪個殺才暗中倒了邊,與李素這豎子暗通消息!」
項田滿臉苦澀道:「馮司馬被拿,咱們可怎麼辦?那個胖子絕非視死如歸之輩,隨便上個刑必然便招了……」
曹余沉默許久,忽然嘿嘿冷笑:「招了又如何?一人之辭而已,仍是無憑無據,就算把馮司馬押到本官跟前對質,本官說絕無此事,那便絕無此事!」
項田想了想,臉色頓時緩和了許多,默然片刻,項田望向曹余,試探著道:「刺史大人,這李素不簡單,做事頗有些門道,小小年紀不知哪裡學來的道行,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雷霆萬鈞之勢,如今看來,僅只斷其糧草,怕是力所不逮,不如雙管齊下,畢其功於一役……」
話說得很隱晦,可曹余聽懂了,臉頰使勁抽搐幾下,然後默默瞟了項田一眼。
項田見曹余態度不明朗,不由急了:「曹刺史,干係太大了啊!西州的秘密關乎多少條人命,您難道不清楚嗎?若真被李素站住了腳,秘密不可能保得住,那時必然龍顏震怒,你我的性命,家小的性命,還有其餘官員的性命……這些,難道不值得咱們出手麼?刺史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到了這般地步,您該做個決斷了!」
曹余眉梢猛跳,擰眉沉思許久,最後終於扭過頭,陰沉地瞥了項田一眼。
項田很快領會了這一眼的含義,不由大喜:「末將定不負刺史所望!」
……
李素不知道西州有什麼見不得光的秘密,他只知道西州即將有一場暴風雨,發起這場暴風雨的人,正是他自己。
鄭小樓和王樁,蔣權三人連夜將馮司馬弄了回來,鄭小樓實在是草菅人命,扛著這個胖子出不了城索性隨地一扔,三人重新進城找時,鄭小樓這傢伙居然不記得把那胖子扔哪裡去了,滿頭大汗找了小半個時辰才終於在城內一條暗巷裡找到了馮司馬。
虧得鄭小樓下手不輕,再次找到他時,他仍未醒過來,三人合力將馮司馬弄回大營。
這一晚絕對是馮司馬有生以來最黑暗的一晚,莫名其妙被人打昏,被人扛出府後又被無情拋棄,後來好不容易被拾回來吧,進了城外騎營後,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幾樣精心製作好的刑具,以及火把昏暗光芒下幾張猙獰可憎的臉……
沒有超出李素的預料,馮司馬果然不是什麼英雄好漢,「視死如歸」這麼高級的詞兒更是連邊都沾不上,第一道刑具還沒碰到他的身體,這個死胖子便發出殺豬似的悽厲慘叫聲,然後痛痛快快一五一十全招了。
……
「李別駕,這個姓馮的胖子雖然招了,可……於事無益啊,」蔣權神情仍舊有些頹然,顯然對馮司馬的供詞並不抱什麼希望:「……終究只是一人之辭,除此別無憑證,就算與曹余那老雜碎當堂對質,人家不承認事小,若反咬一口說咱們對朝廷官員動用私刑,並且屈打成招,用以構陷上官,這條罪名咱們也擔當不起啊。」
李素淡淡掃了他一眼,笑道:「看不出蔣將軍居然是個規規矩矩講道理的人,以前倒是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