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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正兄,這,是不是……」李治遲疑地道。
李素扭過頭,溫和地笑道:「殿下覺得我拿錯了人?」
李治猶豫了一下,道:「會不會看錯了?治觀此人似乎……是個本分老實的農戶,咱們若拿錯了人,事情可就大了。」
李素笑著搖搖頭,也未作解釋,他相信自家部曲手下的耳力和眼力,抓起來一審便知究竟。
其實不管拿沒拿錯人,事情已經鬧大了。
見有人無緣無故拿了百姓中的一人,圍觀的百姓們頓時喧囂吵鬧起來,人群里的騷動變化也越來越大。
李素皺了皺眉,轉頭朝身後的付善言眼神示意了一下,付善言會意,往前站了幾步,厲聲暴喝道:「肅靜——」
人群被這平地一聲大吼嚇得一靜,付善言目光含煞,冷冷地掃視了一圈,這才凜然道:「我等從長安而來,隸屬長安右武衛,奉皇帝陛下旨意,著陛下嫡子晉王殿下以及涇陽縣侯出巡晉地,這是我們的腰牌,爾等先看清楚!」
說著付善言從懷地掏出一面刻著虎頭獠牙的象牙腰牌,緩緩地朝百姓們周示一圈。
百姓人群愈發安靜了,每個人臉上露出敬畏之色。
這個年代再開明,畢竟也是階級森嚴的年代,百姓骨子裡天生對朝廷和官員帶著敬畏和懼意,付善言及時亮出身份,實在是恰到時機。
見人群愈發安靜下來,付善言點點頭,道:「既然都看清楚了,本將再說第二件事,這次奉旨出巡,晉王殿下和涇陽縣侯代表朝廷和陛下,意在安撫賑濟父老鄉親,朝廷戶部撥付的賑濟糧草已經上路,不出三日必至晉州!大家可以信不過本地刺史,但你們不能不信陛下的親兒子!諸位父老只須安心等待,不日便有賑濟糧草到來,陛下遠在長安,仍憂心受災百姓,只求各位父老與朝廷同心同德,共度危厄,大家心氣擰成一股繩,安心聽從官府調遣和安排,晉王殿下和李縣侯可以保證,絕不餓死一位百姓!」
話音落,人群漸漸又開始騷動起來,每個人臉上露出狐疑之色,似在權衡這番話的真假。
付善言扭頭瞥了一眼那位被敲斷了腿,躺在地上直哼哼的中年漢子,然後回過頭大聲道:「本將再說第三件事……」
指著那名漢子,付善言的語氣忽然變得嚴厲起來:「大家看見了,我們剛才把此人拿下,為何要拿下他?大災當前,正是朝廷和百姓父老上下一心共度危厄之時,此人卻藏於人群中故意挑撥官民,離間朝廷與百姓,煽動蠱惑父老對抗朝廷,拿爾等之生死以作個人之階石,居心叵測,所圖不軌,若不拿下此人,任由他挑撥爾等與官府對抗,甚至煽動大家造朝廷的反,各位父老試想,他達到了目的,爾等性命何在?」
人群頓時又安靜下來。
李素站在不遠處,不由輕輕頷首。
這個付善言,平日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一旦講起道理來,卻是有理有據有節,雖不知他個人統兵韜略能力如何,但僅看他此刻表現,卻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由此看來,李世民對李治身邊的隨駕人選還是慎重考慮後才決定的。
無論朝廷還是百姓,這個年代信服是道理,只要道理講出來真正能讓人心服,大家便能夠接受。
付善言一番話後,人群已停止了騷動,每個人的臉上或許仍帶著幾許狐疑,但剛才那種憤怒和怨恨的表情卻已漸漸消逝。
皇帝陛下派出了親兒子出巡安撫賑濟,戶部的糧草馬上就到晉州,拿下居心不良的煽動蠱惑者,這些事情做下來,百姓們對朝廷還有什麼不滿呢?朝廷和皇帝陛下已經把該做的都做了。
人群被付善言一席話安撫下來後,李素這才上前,揚聲道:「我便是涇陽縣侯,旁邊這位是晉王殿下,當今陛下嫡子,剛才這位將軍沒說錯,戶部撥付的糧草已在路上,三日內必至晉州,各位父老且安心等三日,我保證絕不讓大家餓肚子,現在,晉州刺史府的上下官吏和差役,以及本地府衛屯營馬上集結,採集樹木和稻草,召集城中所有工匠,於城外平地搭建棚帳,用於百姓父老居住,這三日的糧草,由官府負責給百姓籌集,每到飯時定點放飯,父老自來取用。」
不得不說,李素的這番話更有效果。
他知道這個時候的百姓最關心的是什麼,無非賑濟糧食而已,所以一上來他便直奔主題,非常詳細地把賑濟糧食問題掰開揉碎了說清楚。
如果說百姓們心中對朝廷還有些許不滿的話,李素這番話後,大家最後一絲疑慮終於完全打消了。
是啊,只要不餓肚子,別的事情還重要麼?
對一個普通百姓來說,誰當皇帝,用什麼手段當皇帝,雪災到底是不是天譴……這些大事小節加起來,哪裡比得上實實在在填進肚裡的糧食?
……
李素下令以後,百姓的情緒安撫下來了,那位姓余的刺史上前走到李素等人面前。
烏福拿出了證明身份的腰牌以及聖旨文書,余刺史認真查驗過後,遞還給烏福,然後領著十來名官吏朝李治李素二人行禮。
李素命方老五等人將拿下的那名漢子押入晉州城內大牢仔細審問,然後示意余刺史領路進城。
在余刺史的帶領下,一行人入城,走進城內的刺史府。
直到賓主在刺史府前堂坐定,余刺史揮退不相關的人後,這才擦了擦腦門的汗,發出幾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