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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這頓酒宴就開始亂套了,反正李素已沒什麼興趣再看,一群紈絝忙著給妹紙們檢查身體,姑娘們咯咯笑著敞開胸懷讓客人們檢查,各種顏色質地的薄衫肚兜漫天飛舞,閣子裡如同下了一場粉色的雨。
李素身邊也坐了一位姑娘,沒怎麼注意看長相身段,有潔癖的人一般不喜歡這種煙花之地,於是把身邊的姑娘扔給了程處默,自己獨自一人喝著酒,倒也自得其樂。
酒宴過半,閣子內的歡樂氣氛終於被硬生生打斷。
一道很不和諧的聲音從閣子外傳進來。
「諸家兄弟倒清閒,爾等飲宴卻沒叫上本王,看來本王果真惹大家厭煩呢……」
聲音不大,語氣也很平淡,夾雜著一絲跋扈張揚的味道,李素立馬皺眉。
其實這種跋扈的聲音李素經常聽到,比如閣子裡這些紈絝們結伴出行時,無論任何場合和地點,大致是有禮貌的,但或多或少都夾雜著一絲跋扈張揚味道,官二代爵二代嘛,有禮貌是家教好,但權貴的天生優越感總難免會漏出一絲來,面對平民百姓時,哪怕彬彬有禮的笑著,心裡終歸也是自覺高人一等。
聽多了這種跋扈的聲音,李素漸漸也就適應,如今連他自己都不知不覺帶了幾分高人一等的味道,只是剛才這道聲音,雖然同樣也是跋扈張揚,李素卻聽得渾身不舒服,就像身體裡忽然鑽進去了一條蠕動的蛆蟲,不僅噁心,而且渾身寒毛直豎。
閣子裡的紈絝們表情也很精彩,所有放浪形骸的動作頓時停滯,仿佛被猴子使了定身法似的保持不動,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幻,然後,大家以極快的速度面面相覷之後,吳王李恪首先擠出了笑臉,幾乎同一時間,所有紈絝們紛紛也擠出了笑臉。
李素饒有興致地看著大伙兒的表情,嗯,很有意思,人生像一本書,在整個人生的階段里,隨時能在這本書裡面看到學到很多有意思的東西,經驗,知識,教訓,還有喜怒百態。
閣子外那道聲音落地沒多久,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年輕男子。
男子大約十七八歲年紀,正是少年意氣風發的時光,而且面前這位也確實沒有辜負少年意氣,風發得不能再發了,一身紫色圓領長衫,胸前用金線繡了一隻展翅擊空的大鵬,腰帶用各種顏色的寶石鑲嵌而成,稍有一絲光線反射便閃瞎旁人的狗眼,頭頂的髮髻梳得一絲不苟,連一根亂發都看不到,頭髮油光水滑,金黃色的髻冠將髮髻罩在冠中,一根金簪橫插而過,整個人看起來鋒芒畢露。
此人進了閣子,先是顧盼一圈,然後朝李恪瞥了一眼,笑道:「原來三皇兄也在,皇弟來遲了。」
李恪點頭,淡淡笑道:「皇弟也來了。」
眾紈絝這時表情已頗為自然了,紛紛迎上前與此人見禮,口稱「齊王殿下」,李素頓時恍然,原來這位便是齊王李祐。
別的歷史人物往往難分功過是非,好與壞都有,評價起來洋洋灑灑一大篇,但是這一位的評價卻非常簡單,簡單到可以用四個字概括,「一個壞人」。
這就夠了,難怪剛才聽聲音都覺得渾身不舒服,壞人的出場總是與眾不同的。
李祐對眾紈絝還算客氣,只是這人說話很不招人待見,不管什麼話到了他嘴裡說出來,總帶了幾分陰陽怪氣的味道,李素分明注意到,眾紈絝與他見禮的幾句話功夫里,因為李祐陰陽怪氣的腔調,至少冷場了三次。
眾人見禮過後,李祐慢慢走進閣子中央,李素只好迎上前躬身。
「涇陽縣侯李素,拜見齊王殿下。」
李祐眼睛一亮,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然後上前扶住李素的雙臂,笑道:「原來足下便是李縣侯,本王可是久仰了,年紀輕輕便爵封縣侯,他年為我大唐再立幾個曠世大功,裂土封王亦非難事,李縣侯不必多禮,來,與本王把盞盡歡!」
李素笑應。
氣氛再次熱烈起來,每個人仍舊推杯換盞,與姑娘們嬉鬧玩樂,似乎與剛才毫無差別,只是隨著齊王的到來,李素敏銳地察覺到,這些歡聲笑語的背後,好像多了一絲僵冷。
李素嘴角露出了笑容。
嗯,看來齊王進閣子前的第一句話說得非常客觀,顯然對自己有著清醒的認識,這傢伙果然惹人厭煩,只是大家都是權貴子弟,大家努力維持著良好的教養和耐心。
第四百九十七章 涼亭烹茶
人與人交往要看緣分,所謂「一見如故」,又所謂「白髮如新」,看對眼了,初識便成知交,看不對眼,認識一輩子也只是泛泛。
然而,如果一個人活到周圍所有人都不待見,那就不是緣分的問題了,而是這個人有問題。
很顯然,這位齊王殿下在長安城的人緣並不算太好,差不多到了人憎狗嫌的境界了。
因為李祐的亂入,這頓酒宴立馬變得有些寡然無味,只是李祐自己似乎並未察覺,反而頻頻與眾紈絝端杯敬酒,其中與李素喝酒的次數最多,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這位齊王對李素表現出非同一般的熱情,熱情得有點過分,時而勸酒,時而勾肩,時而握著他的手,深情地摩挲,摩挲……
如果說剛才聽到李祐的聲音相當於身體裡鑽進了一隻蠕動的蛆蟲,那麼此刻李素的心情就如同幾千隻蛆蟲在身體裡爬啊爬……
今日有太多的不解,一眾紈絝對他熱情得過分,現在來了個齊王也對他熱情得過分,好像李素突然間變成了香餑餑,每個人都爭著想來咬他一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