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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州北城門前,騎營千餘將士列陣,果毅都尉蔣權橫刀立馬,李素麵沉如水,大漠裡的熱風掀起漫天黃塵,騎營戰陣前,一面上繡著「涇陽縣子定遠將軍李」的旌旗迎風獵獵招展。
未多時,西州折衝府果毅都尉項田匆忙趕到北城門外,後面跟著數百名折衝府將士。
見城門外空地上列隊整齊的騎營將士,項田臉色大變,當即拔劍遠遠指著李素,氣急敗壞喝道:「聚兵結陣,列於大唐城池前,李別駕意欲何為?」
李素麵無表情掃了他一眼,然後……闔眼養神,竟一句話都懶得搭理。
倒是旁邊的蔣權冷哼一聲,道:「西州百姓窮苦,吏治敗壞,諸官蒙蔽刺史,倒行逆施,猖獗之至,今查明刺史府司馬馮善欺上瞞下,設奸計構陷朝廷官員,惡官橫行於市,百姓陷於水火,李別駕深為西州官民憂慮,遂領兵入城,施重典以治亂象,誅奸賊以撫民心!」
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落地有聲,城外空曠沙地上悠悠迴蕩著蔣權的餘音。
項田呆怔片刻,這才完全消化了蔣權的這番話,頓時勃然大怒:「一派胡言!曹刺史奉皇命經略西州三年,數次外敵寇城,而西州穩如泰山,城中官員商賈百姓各居其屋,各安其業,何來百姓窮苦,吏治敗壞之說?」
挺直腰杆,項田望向蔣權身後一直默不出聲的李素,凜然道:「李別駕,請恕末將不敬,末將想問問別駕,今日如此陣仗,假以入城施重典誅奸賊之名,而行篡權謀城之實乎?李別駕意欲何為?」
兩位武將在城門前爭了幾句,李素一直默不出聲,只是面無表情地望著蔚藍的天空,不知在想著什麼。
見二人大有城門前開一場關於忠奸的辯論會的趨勢時,李素終於不耐煩了。
他很忙的,沒空跟人鬥嘴皮子。
「蔣將軍……」李素輕輕喚道。
蔣權湊近李素身邊:「李別駕有何吩咐?」
李素盯著遠處一臉驚怒的項田,淡淡道:「去告訴項田,給他一炷香時間,一炷香時間過後若折衝府不讓道,則視為敵對,你可下令進攻!」
蔣權吃了一驚,他原以為今日騎營擺出陣勢只是嚇唬西州官員和武將,卻沒想到李素居然真的決定與折衝府開戰,一旦與折衝府將士動了手,這後果……
見蔣權遲遲不領命,李素明白他的顧慮,輕笑道:「欲大治西州,必先剜其膿瘡,去吧,朝廷那裡,自有我來擔待。」
蔣權遲疑片刻,終於狠狠點頭。
轉過身瞪著項田,蔣權大喝道:「李別駕有令,一炷香之後若折衝府將士不讓開道,則視為敵對,騎營將士,拔刀!準備進攻!」
項田大驚,差點一頭從馬上摔下來。
他竟真敢對摺沖府開戰!這得鬧出多大的事,事後將有多嚴重的後果啊!這豎子簡直……
不,他不是豎子,是瘋子!
「李素!你……你想造反嗎?」
當下項田也顧不得官職尊卑了,揚刀指著李素氣急敗壞地大吼道。
被指名道姓的李素闔上眼繼續養神,從頭到尾沒搭理過項田。
蔣權面無表情地望著天,冷冷道:「還有半炷香時辰……」
城門外,項田身後數百名折衝府將士隊伍出現了小小的騷動。對於李素到底敢不敢真的對摺沖府動手,作為將領的項田猶在半信半疑之間徘徊,可他身後的將士們卻信了。
不能不信,諸將士都是見過殺陣的,今日此刻,只看騎營將士擺出的陣勢,還有那被漫天飛舞的黃沙掩蓋的肅殺之氣,眾人一眼便能看得出,騎營說要進攻絕不是鬧著玩的,他們是真有動手的打算啊……
項田又急又怒,此刻他終於察覺到事態已超出了曹刺史和他的控制,李素所言所行,根本不能以常理揣度,是啊,哪個正常人能揣度一個瘋子的所思所行?可笑昨日他還在和曹余商量怎樣將這個李素拿捏在手裡,這種瘋子,是他們能拿捏得住的麼?
「李素,你今日所行,與造反無異,勸你懸崖勒馬,切勿自誤!」項田氣極吼道。
李素睜開眼,看著蔚藍的天空里飄浮著的一朵雲彩,輕輕嘆了口氣。
這一聲嘆氣仿佛成了石破天驚的軍令,騎營戰陣後,隆隆的進軍鼓聲忽然擂響,陣前蔣權眼中殺機大熾,執刀平舉,暴烈大喝道:「弓箭上前!全軍,準備進攻!」
轟!
漫天黃沙終於掩蓋不住直衝雲霄的殺氣,騎營將士迅速變幻陣式,陣前兩排的將士拉弓搭箭,中陣林立的長矛長戟動作整齊劃一地平舉,呼嘯的風聲里,一陣激昂威武的聲音響徹雲霄。
「大唐,萬勝!」
「大唐,萬勝!」
轟!
話音落,千人騎營裹挾漫天殺氣,一齊朝前踏出一步,一往無前的氣勢,仿佛世間一切堅壁鐵牆都在他們腳下碾壓成糜粉。
項田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現在他確信了,李素是真要對摺沖府動手,這個十多歲的少年娃子……竟有掌控整個西州的野心!
「快,快去刺史府請曹刺史……出大事了!」項田扭頭顫聲吩咐身旁軍士道。
……
刺史府內。
當驚惶失措的軍士幾乎以連滾帶爬的姿勢跑到刺史府,告知北城門外發生的一切時,刺史曹余也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