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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的臉色於是不大好看了,也不知有沒有暗恨祖宗們的不爭氣,眼看自己要當皇帝了,卻因為一幫子不爭氣的祖宗搞得自己不夠威風,實在是累了,不想當皇帝了。
就在君臣雙方尷尬的當口,一位李淵的鐵桿腦殘粉大臣靈機一動,出了個主意,大丈夫做事不拘小節,祖宗們名頭不響亮,咱們再編造幾個祖宗便是,只要他在歷史上聲名赫赫,他就是你老李家的祖宗,誰敢質疑,兄弟們包管把他從南天門追殺到蓬萊東路……
腦殘粉出了這麼一個很沒節操的主意,估計李淵這人的道德底線大抵也高不到哪裡去,聞言兩眼一亮,然後龍顏大悅,於是……老李家第一代祖宗新鮮炮製出爐,李淵尊封其為「德明皇帝」,這位不幸的祖宗名叫「皋陶」,曾輔佐過堯舜禹三代君主,主管司法……這牛皮吹的,何止清新脫俗,簡直令人髮指。
至於李家的第二代祖宗在一幫無良君臣的謀劃下也很快新鮮出爐,道家始祖老子,即李耳墳墓里躺槍,實在是家門不幸,可喜可賀,全國道觀的道長們發來賀電……
老子都成祖宗了,道教順理成章便成了大唐社稷的國教,道教尊崇自然,人屬於自然,野菜當然也屬於自然,特別是窮苦百姓人家,沒菜下飯時挖幾棵野菜吃吃,不但能補充維生素,而且有利於飛升仙界……
(作者按:有史可考的李家祖宗第一代只到李暠,至於皋陶和老子兩位究竟是不是李家祖宗,至今仍存在爭議。反正作者本人認為絕無可能,一家子又出聖人又出皇帝,風水得逆天到什麼地步啊。)
……
李素不喜歡吃野菜,哪怕肚子再餓也不願嘗一口,日子過得如此落魄仍不失格調,李道正真應該活活抽死兒子的。
點火,洗鍋,李素略顯笨拙地做著,等飯熟的當口,李素看見了廚房角落裡的柴火堆。
柴火堆很正常,父子二人過冬之前上山砍下的,堆放在角落裡壘得老高。
每次李素看見它們就覺得心中似刀割般糾結,總是不忍直視。
今日亦是如是,進了廚房後李素的頭一直偏著,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那堆該死的柴堆。
靜寂的廚房裡,李素獨自默默地燒火,添柴,通紅的爐火襯映出他那張原本英俊,此刻卻極度擰巴的面容……
不知過了多久,李素終於放棄般大聲嘆了口氣,喃喃道:「真的……忍不下去了!」
於是李素起身面向柴堆,將那堆凌亂擺放的木柴一根根搬下來,然後……再一根根按長短規則依次排好,排得整整齊齊,從左到右,先短後長,排列有條不紊,整齊得如同閱兵儀式,李素幹得不厭其煩,隨著木柴擺放得越來越整齊,越來越規律,他糾結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輕鬆,鼻尖細細的汗珠似乎也洋溢著歡樂的味道。
將木柴全部堆放完畢,李素直起腰,看著自己剛才這一陣毫無意義的傑作,由衷地呼出一口氣,歡愉地道:「這才像話嘛,大丈夫做事怎可不整齊呢?」
是的,強迫症,從前世帶來的壞毛病,李素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毛病,看見凌亂無規律的東西就打從心底里感到難受,一定要按自己的意思糾正過來才甘心。
李素覺得自己是完美的,無論長相還是性格,至於這點小小的強迫症毛病,頂多算是白璧微瑕吧。
……
李家升起裊裊炊煙之時,李道正終於回來了,回來時臉色有點蒼白,嘴唇泛著青紫色,頭髮也很凌亂。
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父子倆才認識三天,但李素還是心中一緊,連忙迎了上去。
「爹,咋了嘛?」
李道正咧開嘴,似是想笑,卻又打了個哆嗦,然後扔出一個破爛打著補丁的小布袋給他:「弄了兩斤黍米,先吃著。」
李素皺起了眉:「怎麼弄的糧食?」
「快開春咧,東邊許家挖溝渠,我去挖了一上午,換了這袋糧食……快去做飯,可不敢餓著。」
李素有點難受。
現在是冬天,隆冬時節,關中最冷的時候,這麼冷的天裡光著膀子跳進水裡挖溝渠……
李素眼眶紅了一下,轉身默默回屋,將家裡唯一一張褥子蓋在李道正身上,李道正呵呵的笑,揮著粗糙的大手:「去做飯,快去,莫管我。」
「爹,你好好捂著,我給你燒點熱水。」
炊煙升起,在李家院子上空裊裊扶搖,屋子裡仍是父親和兒子,然而沒來由的,李素忽然覺得屋子裡暖和了許多。
「也許,柴火燒多了吧,日子還應該再節省一點啊……」李素喃喃自語。
……
太平村莫名其妙多了一些話題。
初時李素並不在意,流言八卦這種東西自古有之,神神叨叨鬼鬼祟祟,李素從來不喜摻和,這是一種劣根性,可百姓們沒有這樣的覺悟,仍然樂此不疲。
後來李素漸漸發覺有些不對勁了。
直到有一天,比鄰而居的史家老伯來串門,用很誇張的語氣說起地主胡家的新玩意。
老爹李道正懵懵的沒回過神:「啥桶?」
史家老伯急忙道:「馬桶,抽水馬桶,解完手一拉繩子就沖水,哎呀,美滴很,美滴很……李家娃子能不能給我們莊戶造個一拉繩子就直接衝進田裡的馬桶?胡家的那個我們莊戶人家用不上咧,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