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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奏疏順理成章的便被送到了李世民的案頭。
朝堂的事情就是這樣,有時候事情的爆發有個醞釀鋪墊期,往往一樁不起眼的小事,後來在有心人的操作下慢慢發酵,最後事情鬧得比天大,結果自然是謀劃者達到目的。
還有的純粹屬於意外,事先沒有任何鋪墊,發生時也沒有任何預兆,就這樣突然發生了。
李世民看到這份奏疏後,腦子裡第一個念頭不是這份奏疏的內容如何,而是這份奏疏的根源。
它是被有心人操作醞釀出來的,還是純屬意外突然發生的?
這份奏疏令李世民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畢竟他不是糊塗的昏君,任何事情落到手裡,就算沒有證據,終歸也有一點點若有若無的預感。
擰眉沉默許久,李世民感到有些為難了。
皇子們賴在長安找盡各種理由不肯就藩赴任,這個事實李世民當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以說,他生的十幾個皇子裡,沒有一個願意主動離開長安去赴任的,就算有主動提出赴任,其本意還是為了在他面前賣乖討好,以獲得自己的寵愛。
見多了皇子們各種奇葩的拖延理由,久而久之,李世民索性懶得追究,明知他們在糊弄自己,他也睜隻眼閉隻眼,由他們去,畢竟地方每個州府真正手握實權的人他早已做好了安排,都是自己非常信任的文官武將,皇子們去不去赴任其實對地方的政務軍事並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以往催他們赴任只是純粹為了「規矩」二字而已。
君臣都很有默契蒙上的這層窗戶紙,沒想到今日竟被這個名叫馮渡的傢伙捅破了……
這個人顯然不會玩遊戲,又或者,他根本是為了某個目的故意破壞規則。
看過奏疏後,李世民思索片刻,然後將奏疏隨意朝案邊一扔,取過另一份奏疏繼續批閱,至於馮渡的那份奏疏,自然是置之不理了,也就是俗稱的「留中不發」。
不論是預謀已久,或是偶然突發,事情都有個發酵擴散的過程。
數日後,又有三位監察御史同時上疏,說的還是同一件事,——陛下要不要考慮一下把你家那幾個禍害踹出長安城?
李世民仍置之不理。
御史們對李世民漠然的態度表示很不滿意。
魏徵去世這才幾天,沒人嘮叨你,你就要上天了是吧?
第八百一十章 劍指何人
朝堂討厭的人不止魏徵一人。
基本上,掛上「御史」這個官職的人都不怎麼討人喜歡。自從歷史上「御史」這個官職主管挑刺兼噴人之後,這個官職就臭了大街,無論君臣都遠遠躲著走,生怕招惹上了沾一身腥臭。
於是御史這類人不知不覺成了朝堂里的一股黑惡勢力,當然,官面上說得好聽叫「清流」,私下裡卻被人稱為「言官」,「嘴官」,顧名思義,這類人是為專門懟人噴人而存在的。
雖然討厭,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官職確實有存在的必要,他們是促進王朝走向繁榮盛世的催化劑,大到國策軍事的方向偏失,小到君臣個人私德甚至衣冠整潔等雞毛蒜皮,都在他們嘮叨的範圍之類,朝堂有了這種人,才能充分保證帝王的權力不會毫無約束,保證國策的制定和推行不會產生錯漏。
馮渡的奏疏漸漸發酵了,有心也好,偶然也好,總之,莫名其妙便有別的御史參與進來,李世民兩次三次置之不理,御史們較勁的心便越來越重,這群人不僅脾氣暴躁,而且像青春叛逆期的少年,你越是不理我越是要給你添堵,騷擾到你不得不正視為止。
事情其實並不大,催促成年的皇子們去地方州府赴任而已,合情合理合法,只是李世民漠然的態度令御史們很不滿,禮法和規矩既然定下了,當然要遵守,不然你定下來幹嘛?
於是,一樁本來並不大的事,由於李世民的態度問題,反而越鬧越大了。
馮渡上疏後的第五天,李世民第三次留中不發後,參與進此事的人越來越多。
十二名御史同時上疏,說的當然都是同一件事,成年的皇子們該去地方州府赴任了。
到了這個時候,極少數的朝臣終於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本來一件很小的事情,竟令十二名御史不約而同上疏,這事背後怕是不簡單,若說是巧合或是純粹出於公義,這話說出去鬼才信。
上疏的御史越來越多,到了第六日,李世民終於不得不正視了。
因為第六日的朝會上,已經有御史在大殿內當面提起了此事。
李世民神情莫測,飛快瞥了長孫無忌和房玄齡一眼,然後語氣平靜地讓朝臣們就此事各抒己見。
說是「各抒己見」,其實殿內的輿論風向已然呈現一面倒之勢。
這根本是一個沒有任何討論必要的事情,成年皇子赴任地方本就是大唐禮法規矩,以前大家不提這事,是因為李世民睜隻眼閉隻眼,朝臣們自然識趣不去給天家添堵,如今這層窗戶紙被捅破,那麼,禮法規矩就是真正必須搬到檯面上說的正事了。
說得嚴重點這叫「祖宗成法」,原本有些祖宗成法無關緊要,遵不遵守就那麼回事,但是,若是拿出來炒成了熱門話題,事情就嚴重了,本來睜隻眼閉隻眼對付過去的小事,到了這個時候,誰都無法再敷衍應付。更何況,成年皇子離京赴任地方本來也沒什麼不對,長安城裡少幾個禍害實可謂喜大普奔喜聞樂見載歌載舞拍手稱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