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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彆扭的感覺,李素覺得自己成了野生動物園裡的猴子,若再不表示點什麼,鄉親們很有可能會朝他扔個桃兒過來……
於是李素打算跟鄉親們打個招呼,和善一點,親切一點,努力克制自己想用鞋底子扇他們臉的衝動。
端著官威清咳幾聲,李素站起身剛露出笑容,呼啦一聲,人群中仿佛被人放了一個臭屁,全跑光了。
王樁和王直兩兄弟最近也很忙,自從中書省向關中各州縣村鎮頒布討吐蕃檄文和徵召府兵令後,王樁和王直便一直沒見人影,而且鬼鬼祟祟不知在做什麼,遠遠見了他掉頭便跑。
李素很生氣,別人不知道這倆憨貨幹什麼,他能不知道?
戰爭啊,玩命的活兒,兩個什麼都不懂卻心比天高的傢伙上了戰場,死得最快的就是這種人,王家還過不過了?還出人頭地,人頭落地還差不多!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找不到王家兄弟,李素找到了他們的老爹,非常痛快便把倆兄弟出賣了,王老爹嚇得冷汗直冒,忙不迭向李素行禮道謝,感激得差點給他跪下了,夜裡二話不說將倆兄弟扎紮實實抽了一頓,這回抽得很痛快,大半夜的整個村子都能聽到兄弟倆的慘叫聲,抽完後把倆兄弟關在屋裡,連門板都給釘死,王家爹娘農活也不幹了,日夜守在門口當門神。
李素滿意了,不孝的二貨,就該這麼抽!
……
……
第三天,闊水道府兵北郊校場點將,李素收拾好了行禮,穿戴上東陽送他的千葉鎧甲,牽著馬兒,向老爹李道正叩首告別。
村里還有三十幾個一同被徵召的府兵,和李素一起上路,李素在人群里仔細找了半天,沒發現王家兩兄弟的身影,這才放了心。
每名被徵召的青壯都分了一碗酒,村中宿老趙爺爺端著酒碗高高舉起,中氣十足地大聲道:「此戰諸將士當奮勇殺敵,揚我大唐兵威,莫使關中子弟蒙羞,滿飲此酒,上路了!」
眾人包括李素仰頭飲盡碗中酒,紛紛跪下,向父母和鄉親們磕頭拜別,然後義無反顧地轉身上路。
人群跟著青壯們慢慢朝前挪動,不時傳出幾聲婦孺的抽噎聲,很快被當家的一巴掌抽斷。
送到村口,鄉親們止了步,青壯們再轉身,眼含熱淚朝父母和鄉親再次跪拜,李素仰頭,看著李道正擠在人群里,眼眶泛紅地盯著他,李素抿了抿嘴,恭敬朝他深深跪拜。
寂然無聲里,一股金鐵激昂與悲壯的氣息交織纏繞。
三十多人沉默上路,李素牽著馬兒,與村中青壯並步而行,一邊走一邊不自覺地朝村子東頭熟悉的河灘方向望去,忽然眼睛一亮。
河灘後的樹林裡,一襲綠色的身影在林隱深處若隱若現,遠遠看見她那隻潔白如玉的皓腕慢慢舉起,緩緩揮揚……
看著那道悽怨不舍的身影,李素心中頓生豪情,仰天長笑數聲,激昂吼道:
「棄身鋒刃端,
性命安可懷?
父母且不顧,
何言子與妻。
名編壯士籍,
不得中顧私。
捐軀赴國難,
視死忽如歸!」
……
長安北郊校場。
校場圍起了轅門柵欄,無數新徵召而來的府兵蜂擁而入,手執號牌紛紛向軍中書記處集合,校場內此起彼伏一陣又一陣悠揚冗長的唱名聲。
李素牽著馬兒,拿出官身告書向轅門口的兵士出示了一下,兵士恭敬行禮,並告訴他帥帳所在位置,便任由他牽著馬進去了。
看來當官還是有好處的,馬能進軍營,大抵也不會反對他騎著馬行軍吧?
帥帳設在校場正中心位置,周圍用柵欄和拒馬圍得緊實,執戈按劍的府兵一隊一隊巡弋而過,戒備十分森嚴,李素看了看天色,還未到午時,於是老實躲在帥帳外等候大將軍擂鼓點將。
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悠然打了一陣盹兒,很快便到了午時一刻,帥帳旁五人合抱的兩面碩大牛皮鼓隆隆擂響,一聲聲震得校場地面上的沙粒都在微微顫抖跳動。
李素趕緊將馬拴好,整了整身上笨重的鎧甲,朝帥帳走去,腳步很急促。
聽東陽說過,帥帳聚將只給三通鼓時間,三通鼓後若仍未進帳,是要被拖出去打板子甚至砍頭的,東陽說得煞有其事,也不知是不是在嚇他,李素不懂規矩,只能當真,鼓一響便立馬朝帥帳走去。
第一百零七章 牛大將軍
校場帥帳只是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白色帳篷,周圍散布著許多小帳篷,是諸將領和大將軍親衛居所,小帳篷散布得很有規律,呈梅花狀四散,在中軍陣內延綿,眾星拱月一般將帥帳緊緊拱衛在中間。
工整而對稱的布局令某李姓強迫症患者感到分外賞心悅目,如果世間一切人和物都這麼擺放,這個世界該是多麼的美妙……
隆隆的鼓聲里,帥帳簾外兩旁的將軍親衛按刀雁形而立,中間留出一條丈余寬的通道,數十位披甲戴盔的武將三五成群朝里走去。
李素很低調地跟在眾將後面,左右環視,沒見著一個熟人,其實他在這個年代根本沒認識幾個熟人,認識的權貴更少了,東陽算一個,程老惡霸以及六個小惡霸,吳王李恪算勉強認識,還有就是那兩個莫名其妙且神神秘秘的工部官員。
眾將走進帥帳時,三通鼓差不多也到了尾聲,李素進帳後很老實地站在眾將隊伍末尾,低眉順目不發一語,然而帳內的武將們大多是三四十歲,更年輕的也有二十多歲,十六歲的李素夾雜在人群里,相貌終究太過年輕,不少武將忍不住扭過頭好奇地掃他一眼,李素也趕緊回以和善的笑容。